“你不能把他怎麽樣的。”沈柔毫不留情地說道，“你拿他沒辦法。”

    顧衍站在原地，竭力克製著自己的怒氣，眼睛中的血色逐漸蔓延，戾氣，被長長的睫毛和垂目的姿勢遮擋住了。

    沈柔站起身，跟他麵對麵，直視他的眼睛。

    長久的靜默之後，沈柔溫聲說道，眼睛裏甚至是柔和的光，“也許我們該合作。”

    “合作，什麽……”再開口，顧衍的聲音已經變得幹澀諳啞。

    “蘇葉歸你，而晏寧北，是我的。”堅定的女聲在空間裏飄蕩。

    顧衍對晏綺喬的感情究竟是出於什麽緣故，沒有人知道，甚至連經常和他混在一起的沈柔也並不清楚。

    她所知道的，就是這個男人酗酒成癮且對待所有與晏綺喬有關的事情，都格外地偏執。

    沈柔也曾十分仔細地會想過，晏綺喬還在的時候，跟她無話不談，但印象中也並沒有提到過跟顧家二少爺有多麽深的關係。

    所以，她才會在晏綺喬失蹤之後許久才注意到這麽一個人。

    其實不是晏綺喬瞞著沈柔她跟顧衍的交集，而是晏綺喬自己都不記得她曾經跟顧衍的相遇。

    晏綺喬被晏家人保護得很好，跟外界很少有接觸，加上她膽子又比較小，所以很少出現在大家麵前。

    顧衍第一次看到晏綺喬時是在一個宴會上。

    大人們舉著酒杯，你來我往，晏綺喬則乖巧地抓著晏寧北的小西裝的一角，用小鹿般的眼睛仰頭看他。

    孩子們在這樣的場合總是待不住的，顧衍和別的小男孩在爭執中直接推搡了起來。

    丟人的是，對方長得比他高還比他壯，顧衍直接被推了一個屁股蹲。

    尾椎骨重重地砸在地上的感覺疼得他齜牙咧嘴，抬頭就要哭嚎，尋求大人的幫助，卻撞進了晏綺喬擔憂又懼怕的眼睛裏。

    “肯定很疼吧……我，我拉你起來……”她怯生生地將手伸到了顧衍的麵前，小臉通紅，略顯局促。

    她的眼睛，好幹淨啊。

    眼淚已經溢滿眼眶的顧衍忽然生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從那天起，小小的顧衍有了一個別人都不知道的小夢想：好想，她像扯著晏寧北衣角一樣，扯著他，用那雙幹淨的，小鹿眼眸般的眼睛望著他。

    後來，顧衍和晏綺喬成為了朋友。

    顧衍以為，隻要他用心照顧好她，不讓別的男生接近她，她就一直是顧衍的晏綺喬。

    直到他發現了一個讓他無法接受卻無力改變的事情：晏綺喬看著晏寧北時的目光，跟看著任何人時都不一樣。

    這樣的發現讓顧衍幾欲發狂，再三思量之後，顧衍憋屈地選擇了默不作聲。

    他沒有辦法接受晏綺喬喜歡晏寧北的可能，隻得不斷地安慰自己，那都是他的錯覺，他依舊保持著一定的頻率，找各種機會出現在晏綺喬的身邊。

    顧衍想著，總有一天，她會看到他的。

    然而那一天，他終究是沒等到。

    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如今酗酒成性性格偏執不愛說話的顧衍，曾經並不是這樣。

    沈柔和顧衍的合作計劃還沒來得及敲定，就得知晏寧北已經帶著蘇葉去法國。

    “晏寧北。”蘇葉戳了戳正用筆記本處理事務的晏寧北。

    “嗯？”晏寧北頭也不抬，隨意地伸出一隻手，卻無比準確地捏住了她的一隻手腕。

    “你怎麽忽然想起來帶我來法國啊？”蘇葉放下手中的建築學方麵的書籍，問道。

    晏寧北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最近學校裏太鬧騰了，正好我要過來這邊處理公務，帶你出來清淨一下。”

    蘇葉想到了晏寧北口中“鬧騰”的事情，白了臉頰。

    晏寧北接著說道：“QG在這邊有一個項目，前期的準備大概需要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我基本上都得留在這邊，法國的建築設計是全球頂尖的，你在這邊也可以更好地提升自己。”

    說到學校裏的事情，蘇葉抿了抿唇，安靜了下來，“感覺在才回到學校沒幾天，就又離開了，越來越不像個學生。”

    “我是你的導師，你難道不應該跟著我學習？”察覺到她的失落，晏寧北索性也放下了工作，將人摟入了自己的懷中。

    “那你能不能有點導師的樣子？！”蘇葉別扭地想要掙脫。

    “不能。”果斷拒絕，不斷收緊的手臂宣示了晏寧北的態度。

    蘇葉掙紮未果，隻得將頭埋進了他的懷裏，“我困了，我要睡覺了，到了叫我。”說完便死死地閉上了雙眼，紅暈悄悄爬上臉頰。

    晏寧北失笑，“你這麽用力地閉上眼睛，真的能睡得著？”

    蘇葉的睫毛不自覺地抖動了兩下，眼珠在皮膚之下咕嚕咕嚕地轉著，晏寧北也不戳穿她。

    “行，你睡吧，還有好久呢，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等到了我叫你。”

    飛機在機場緩緩降落的時候，蘇葉已經陷入了沉睡中，顛簸讓她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晏寧北似有所覺，抬手撫上她的眼眉。

    “該醒了，到酒店再睡。”

    在法國的一個月是蘇葉過得十分舒適且愜意的一個月，沒事時晏寧北會帶著她在法國及周邊的國家四處散心，給她介紹各國建築的曆史和特色。

    蘇葉快速而瘋狂地吸收著各種有關於建築設計的知識，也在晏寧北的介紹下認識不少建築設計大師。

    “走吧，我們回去了。”晏寧北眼看著蘇葉幾乎整個人都要貼到麵前的建築模型上，眼睛放著光，終於在最後關頭拉住了她。

    “晏寧北，你等一下，等一下，我還沒看完呢！”蘇葉舍不得離開，一步三回頭的動作讓晏寧北直接就黑了臉。

    他忽然沉著臉，低聲問道，“蘇葉，我是不是太放縱你了，嗯？”薄唇緊抿，眉梢微挑，嘴角勾起似有似無的笑意。

    剛才還在掙紮著，想要爭取一下能不能多看一會兒的蘇葉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嗖”地立正，站好，換上一本正經的表情。

    佯裝咳嗽了一下，“是該回去了，走吧走吧，我一點也不想再看了！”

    如果忽略她那痛惜的眼神的話，這話說的也許還是有一點說服力的，畢竟她的表情那麽正經。

    “真的不看了？”晏寧北低笑著問道。

    “不看了不看了！”蘇葉將頭搖成了撥浪鼓。

    不能怪她慫，實在是大boss的怒火她承受不起！

    記得剛來法國，有一次蘇葉遇到了一個十分熱情的建築設計師，兩個人熱火朝天地聊了大概半個小時吧，後來晏寧北談完事情回來看到她時說話也是這樣的語氣。

    後來……後來連著三天，蘇葉都沒能出得了門！

    把她給懊悔的啊……當即就知道，這樣狀態下的晏寧北，堅決不能惹……

    忍一時風平浪靜，蘇葉總是這樣安慰自己。

    沒錯，她就是慫。

    一個月後，再次回到國內的蘇葉已經明顯變得不一樣了，她的眼界更加開闊，她的基礎更加紮實，整個人的精神氣都比在國內時要好上許多。

    也許這也是因為國外的環境相對來說比較“幹淨”一些吧，蘇葉的生活中隻有兩樣東西：學習，晏寧北。

    她漸漸的發覺，這樣兩個人一起前進的日子真的十分美妙，晏寧北也果真能當得起研究生導師的身份，幾乎無所不知，他的博學讓她對他又有了新的認識。

    再次回到T大，蘇葉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一切都和一個月前她離開時是一個模樣，路邊的躺椅上斑駁的紅漆，樹下的草坪上坐著一對情侶，似乎從未變過。

    真要說有什麽不一樣，那很明顯的一個是同學們的好奇或者說議論已經收斂了許多。

    事情總會過去，不論當初造成了什麽樣的影響，不論一開始鬧得多麽不可開交，在一段時間之後，大家總會逐漸忘記。

    盡管在最初的日子裏，蘇葉的消失被認為是逃避。

    但畢竟每天都在發生各種各樣的事情，有誰會一直盯著某一件事，念念不忘呢？特別是當事人還選擇了最為低調的處理方式。

    恢複了正常的上課狀態，蘇葉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好在身邊有柳青青的存在，這一個多月的筆記完完整整地堆在蘇葉麵前時，她簡直哭笑不得。

    一天的課上下來，所有的不習慣的感覺都消失了，一切都像刻進骨子裏那樣自然而隨意。

    柳青青抓住每一個可以講小話的機會，將蘇葉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學校裏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給她過了一遍。

    “啊，還有……”吃飯的時候，柳青青想到了什麽，悄咪咪地朝著四周看了一圈，又頗為雞賊地湊到蘇葉的耳邊說了一段話。

    “你走了之後不久，江城電視台的人還來采訪了謝姌怡，現在她也已經成為名人了。”柳青青暗戳戳的話讓蘇葉覺得心有芥蒂。

    當初的事情嚴格來說還沒有解決呢，她的設計稿被偷，反而讓她自己背上了不好的名聲，天底下還有比這更為憋屈的事情嗎？

    謝姌怡憑借著蘇葉的那副設計稿，參與到了江城老城區的改造項目中，並且成為了排水係統建設的總設計師，這樣一個名頭讓還是學生的她聲名大噪。

    一個建立在欺騙的基礎上的名聲，一個拿著別人的設計充當自己創意的項目，讓蘇葉對原本充滿期待舊城改造心情複雜。

    從一開始，她就是真心地希望可以解決老城區的排水問題的，現在想想，雖然被人盜用了設計圖，但江城的排水係統改造也算是按照她的設想進行了，蘇葉心中五味雜陳。

    更加讓蘇葉覺得別扭的，是這個改造項目是由汪氏集團負責。

    汪氏集團，QG宿命中的對手，兩家的較量從未停止過。

    老城區的改造是江城幾乎每個稍有權勢的家族都想要爭取一下的肥肉，出乎意料地是，最具競爭力的QG集團竟然沒有參與進來。

    當然，這主要是因為這一個月的時間，晏寧北一直在法國，於是憑白便宜了汪氏集團。（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