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又打架？”

    傷口都不深，卻很多。馮晉的長相其實很清秀，可自從出獄以後，他瘦了很多，再加上臉上的傷口，整個人倒是變得陰冷了許多。

    突如其來的陽光直射讓馮晉眯起眼睛，他沒有回答，反而十分沒耐性的一把搶過蘇葉手中的帽子，重新帶上。

    馮晉本不願讓蘇葉看到自己這幅樣子，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就不會發生的。

    馮晉掏了掏口袋，正要把煙拿出來，猶豫了一會兒，又放了回去。

    “你出來多久了，爸和張姨都很擔心你。”

    又是這樣。

    馮晉確實已經厭倦了，他本來以為，蘇葉是為了見他，才答應出來的。

    “你每次見我，都是因為他們嗎？難道我就這麽入不了你的眼，蘇葉？我為你付出了那麽多，你都忘了嗎？”

    其實，馮晉不喜歡總拿那些過去束縛著蘇葉，可是，想來想來，馮晉和蘇葉的聯係，似乎也就剩下這些了。

    明明有著可以殺人的狠勁兒，為什麽在自己麵前的時候，永遠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呢？到底哪一個蘇葉才是真的？

    “你是我弟弟，我關心你是應該的。”

    避開馮晉帶有侵略性的眼神，蘇葉有些渾身不自在的解釋。

    馮晉倒是沒有再繼續那個話題，而是有意無意的朝著四周胡亂的看了看，長歎了一口氣：“哎，費了那麽大勁兒才把這些人都趕出去，沒想到，我需要的時間就這麽一小會兒。”

    說完，馮晉十分自然地抬起手來，搭在蘇葉肩膀上：“走，回家！”

    蘇葉倒是嚇了一跳，身體靈活的往外一閃，幾乎是一瞬間，就遠離了馮晉。蘇葉一定沒有感覺到，就在馮晉下定決心抬起手的時候，他整個人幾乎都是僵硬的。

    “我沒有跟宴寧北打招呼，所以今天先不回去了，改天我會跟他一起回去看爸和張姨。”

    不知道是為了強調什麽，蘇葉將“宴寧北”三個字咬的格外用力。

    又是一陣冷笑。

    “蘇葉，別拿這種無辜的表情看著我，你自己心裏清楚得很，你一點兒都不無辜。要不是我，現在還躺在監獄裏的，就是你。”

    麵對一步步逼近的馮晉，蘇葉徹底失去了理智，什麽親情，什麽有恩，她都知道，她都清楚的很，可是，她不想再被這些借口綁架了，馮晉為她付出過的一切，她都可以以另外的形式補償，可馮晉想要的，她給不了！

    蘇葉慌亂的往後退了幾步，腳下的亂石硌著腳心，讓她有些不安。

    “馮晉！你別再說了！為什麽一定要抓著過去不放呢，我知道你對我有恩，我欠你的我都還記得！可是，你不能一直活在過去，我有我現在的生活，你也會有你將來的生活，隻要你願意，你就可以走出來！”

    “別說了！”

    馮晉像是受了某種刺激一樣，渾身顫抖著說出這句話，不知是不是沒有帶好，帽子掉下來，落在碎石上，沾染了石灰。

    這回馮晉卻好像已經不在乎了，眼睛適應了一會兒，終於光明正大的站在了陽光下，盡管臉上的傷口讓他顯得有些猙獰，可還是能依稀看出少年白淨的臉龐。

    “蘇葉，是我看錯你了嗎？”

    蘇葉總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因為她覺得，此時此刻，馮晉眼神中所流露出來的，不再是對她的某種特殊感情，也不是貪婪，而是一種絕望。

    蘇葉看過這種眼神。

    當年馮晉被警察帶走的時候，什麽都沒說，除了一句話：“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跟蘇葉無關。”

    臨別之時，馮晉好像對這個家庭，對他的母親都沒有絲毫不舍，隻是走著走著，回頭看了蘇葉一眼。

    那個眼神，跟現在一樣，透露著絕望。

    可不同的是，今天的這個眼神，似乎比五年前的絕望更深，深不見底。

    蘇葉不明白，她到底是做了什麽，才會讓馮晉出現這樣的感情。難道就因為她拒絕了馮晉的暗示嗎？可是，自己從一開始就是拒絕的，這一點馮晉甚至比她更清楚。

    “馮晉，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既然回來了，那就重新開始生活吧。”

    話音剛落，馮晉竟然“撲通”一下跪在碎石上，也不顧膝蓋上的劇痛，仰天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蘇葉，我以為你會一直心懷愧疚，我以為你肯定是個好人……什麽新生活，什麽走出過去，我看，你就是想逃避自己欠下的人命！難道身上背負著一條人命，還能心安理得的開始新生活嗎？”

    說完，馮晉用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淚，看到蘇葉愣在原地，忽然有些後悔。

    蘇葉一時沒有反應，她不明白的是，馮晉當年確實是誤傷了劉全，可是這整個事件，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是蘇葉的錯，更不是馮晉的錯，這明明都是劉全自己造下的孽。

    可是為什麽，馮晉偏偏這麽執拗，要讓蘇葉跟他一起扛起這份罪責呢。

    蘇葉沒敢抬頭，低頭看著腳下，這麽多年過去了，亂石上依舊鋪滿了石灰，風一吹過，就會揚起一陣稀薄的石灰來。

    雖然灰塵飛的不高，隻是弄髒了小腿處的衣服而已，蘇葉還是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馮晉，你要知道，是劉全有錯在先，先不說他最後保住了性命，就算他真的死了，那也不是我們的錯，你記住，你沒有背負人命，我們都沒有。五年前的事情，你還是忘了吧。”

    一想到劉全那副醜惡的嘴臉，蘇葉就一身惡寒，不願再多說一句。

    多虧了宴寧北，要不是宴寧北多多少少安慰了蘇葉一些，恐怕到現在，蘇葉都無法以這樣平靜的姿態提起劉全這個名字。

    本以為馮晉就算不聽勸告，也不過是固執的離開罷了。誰知，他卻忽然狂笑著站起身來，整個人搖搖擺擺的，仿佛一個無家可歸的醉漢。

    他指著蘇葉，眼神有些讓人看不懂：“蘇葉，別以為你不說這件事就可以不存在，你殺過人，你殺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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