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夕以為楚楓要跟她吃飯，卻沒想到帶她去了這裏——

    心理治療室。

    “這裏應該不會讓你感覺到恐懼和壓抑吧。”楚楓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檸夕接過，冰涼的指尖被漸漸溫暖。

    “不會，但我在這裏，會忍不住說真話。”她說。

    當年，從家裏出來後，她就被帶到這裏了，色調、溫度、濕度、椅子的高度、氣味都會讓她非常放鬆。

    一旦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會感覺到身體陷了進去，不隻是陷在椅子裏，而是一種讓人的放鬆的氣氛裏。

    身體無法再緊繃，頭腦沒辦法再完全警惕，想睡覺、想傾訴……

    “檸夕，我們來說說話吧，你不要害怕，你不想說的事情我絕對不問，我們就像以前那樣，聊聊天，說說最近讓你困擾的事情，你說我聽，好嗎？”楚楓的聲音具有穿透裏，明明是那麽輕和的聲音，但就是準確地環繞在腦袋裏。

    想，她現在很想說話。

    但還有理智在，她還沒有完全沉淪。

    “檸夕，你很討厭我嗎？”楚楓一邊打開錄音筆，一邊問。

    “沒有，我怎麽會討厭你。”檸夕端著那杯水，熱氣升騰，視線迷離。

    楚楓繼續溫和地說：“昨天的事情，我第一次知道，你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

    “我知道。”楚楓不是會亂說的人。

    “你最近狀態不太好，是哪方麵有困擾嗎？你心裏藏著很多事情，如果藏得太滿，會累的，我說過吧？要學會讓自己放鬆，要學會排解自己的心事，對嗎？”

    楚楓溫柔的低頭，對上她的眼睛，“說出來，讓自己輕鬆一些好嗎？”

    “我、有點壓抑。”檸夕緩慢地開口，現在這樣的場景，會讓她思維混亂，會讓她想起幾年前的心理治療，兩種記憶交錯，在腦海裏反複出現。

    【檸夕，和我說說話好嗎？什麽都可以，隻要是你想說的，都可以對我說。】

    【事情都說出來了，是不是輕鬆了很多，現在有覺得好受一些嗎？】

    【孤單不可怕，隻要你願意麵對，就會發現其實也沒有那麽難受對嗎？】

    “檸夕，把你的壓抑說出來，我是楚哥，隨時可以接你電話和你聊天的楚哥，這不是病，不應該讓你覺得難以啟齒，這隻是正常的傾訴。”

    檸夕嘴微張著，差點就要把話全部說出來了。

    打電話嗎？

    她現在已經不再想給楚楓打電話了，她昨天是給……

    給另一個人打的電話。

    她和紀家的關係，她現在的想法，她的困擾……等等這些，仔細想來，居然一件都不想讓楚楓知道了。

    這些事情，她一次都沒有找他傾訴過。

    不僅沒有和他傾訴，而且還必須瞞著他，他現在已經成了她秘密外的人，一旦出去，就再也進不來了。

    “會在很多時候覺得壓抑，但我可以自己調節。”她說。

    楚楓微愣，十指相交的雙手，也在不經意間握緊，他繼續說：“是不想和我說嗎？”

    “不是，是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檸夕抿著蒼白的唇，“昨天在紀家，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就不用再贅述一遍了。”

    楚楓眼神變了變，沉默了幾秒才輕緩地問道：“你還跟沉衍在一起是嗎？”

    “……是。”

    “他對你很好。”

    “挺好。”

    楚楓手指動了動，兩種不同語速和狀態的回答。

    “你不願意和我說的這些事，他知道嗎？”他又問。

    “……恩，大部分。”

    “也好，我說過，我的本意不是想知道你的秘密，而是你需要傾訴，你從一開始就拒絕和人交流，你和他交流也好，他對你不錯。”

    “是啊。”

    檸夕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沉衍真的很好，但他們始終不同。

    越了解，越會發現他們的差距。

    “那就回去多和他聊聊吧，我不管是作為你的哥哥，還是你的心理醫生，都會隨時等你的電話，聽你的傾訴。”楚楓並沒有失望的神情，依舊溫和的笑著，讓人如沐春風。

    檸夕看向他，眼睛裏都是認真：“楚哥，我很感謝你，一直都會感謝你，昨天的事情我該道歉，是我言語過激了……”

    “沒事的，我都知道。”楚楓一點生氣的表情都沒有，“這件事不能怪你，剛好那天我們有一點小矛盾，我是你哥，會為你好，也是你的心理醫生，你的傾訴對象，你的態度我都能理解。”

    聽了楚楓的話，檸夕覺得自己有點愧疚，可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這樣就很好，他就坐在哥哥這個位置，很好。

    她再聽到這種說法，也不再會有難受的感覺。

    中午楚楓和檸夕吃過飯後，又回到了心理治療室，從櫃子裏拿出檸夕的病曆簿。

    上麵標注了許多，他又把錄音筆打開，分析她的情況。

    心理疾病不同於其他，很少有根治的情況，又容易誘發，有些隻是心情不好，但逐步累積的話，會造成什麽危險，誰都說不準。

    而檸夕的情況，是比較特殊的。

    楚楓仔細地寫著她的情況，和之後可能發生的事情。

    ……

    晚上，檸夕去給沉衍做飯，假裝昨天什麽都沒看到，也不會主動問他。

    “007你今天心情不好嗎？”沉熠白問。

    檸夕吃飯的動作一頓，她已經表現這麽明顯了？“怎麽了？”

    “你今天做的菜好淡啊。”沉熠白指著碗裏的胡蘿卜，“胡蘿卜都沒有以前好吃了。”

    沉衍看了他一眼，“全部吃完，別想給剩飯找借口。”

    沉熠白塞了大口胡蘿卜，小嘴鼓囊囊地，聲音含糊不清：“我會吃完的，就是覺得007今天心不在焉。”

    “還學會用成語了。”檸夕強撐著笑容說道，“我沒有心情不好，就是有點累，做飯的時候都特別想睡覺。”

    “啊？是不是病了呀？”沉熠白立刻滑下凳子，跑到她這邊踮腳要摸她的頭，檸夕主動低頭讓他的小手碰到自己。

    “沒有生病，就隻是瞌睡而已。”她看著沉熠白關切的眼神，心裏暖融融的，小家夥真是療傷神器。

    沉熠白拉著她的胳膊：“今天不要回去了，就住在家裏吧，你看起來真的好累，萬一在路上睡著了怎麽辦？現在壞人可多了，把你帶走我就找不到你了。”

    檸夕被他扯到了胳膊，臉色更白了，但她也沒把胳膊抽走，繼續溫和地說：“不會的，我到家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不要，你看起來好累。”沉熠白堅定地說著，抓著她的胳膊不肯放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