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知趣地靠邊停車，沉衍去開車，檸夕依舊坐在後麵，直直地看著他，看他能逃避到什麽時候。

    我不配，很難想象沉衍也會說這種話，沉衍是什麽身份，天之驕子，揮金如土，最有潛力的年輕總裁，C。A的首席接班人。

    這樣的人，說不配，不配喜歡她。

    這帽子未免也太高了，真是，折壽。

    沉衍開車的方向不是回家的，開到一半，停在馬路邊，檸夕不知道他本來是想去哪兒的。周圍很安靜，路上沒什麽車，路燈的光不算太亮，車裏很黑，他們互相都看不到對方的表情。

    檸夕的手已經多次想開門直接衝出去，緊握著手，想著再等等他，再等一下，再等一等……

    車裏的氣氛一直壓抑沉悶，等待的時間越久，心裏就越是揪得厲害，惶惶不安。

    好在沉衍的這種狀態沒有一直持續下去，他開了窗，深夜的風很涼，車內的氣溫低了很多，檸夕攥緊衣角，有風吹進來，車裏也不那麽壓抑了。

    沉衍看著目視前方，

    “我一直沒有說過我小時候的事。”沉衍的聲音超乎想象的平靜，沒有一點起伏和難受。

    “我在12歲之前，都是跟養母一起生活，她精神不太好，有時發瘋就會打我，她也沒什麽力氣，常年坐著輪椅，所以一般會選擇用鞭子。”

    就是用這麽毫無波瀾的聲音，說著那些刨開他傷口，讓他血淋淋的話。

    她沒有哭，但是心髒疼得幾乎受不了，手指緊攥著衣服，指腹磨得泛白。

    沉衍看著窗外，語氣越發平淡，“我在12歲之前，一直被關在屋裏，不算大的一間房，日常所需都能滿足。在出房間之前，我沒有去過學校，但是書有很多，記憶裏，因為沒有事情可做，除了養傷就隻剩讀書了。”

    檸夕覺得特別冷，手已經涼到沒有知覺，心裏抽搐的疼著。

    “12歲之後我才離開養母，到了沉家，成了所謂的大少爺，勉強開始了正常的生活，我媽不知道，我一直有跟我的養母聯係，從12歲到現在，一直在聯係，她清楚我的動向，我也待她……像親生母親一樣。”

    “曾經在那個房子裏，我覺得我有很多東西沒得到，雖然每天被打，但我也沒什麽恨意，她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養母懲罰我的方法很多，有時候會讓人把我吊在牆上，然後幾天不吃飯。”

    “為什麽這事能記得這麽清楚，因為每次我這樣快死的時候，我的養母都會很心疼我，精神狀態會正常，然後抱著我，跟我道歉，說媽媽愛你……嗬……”

    “但我就是覺得那是我的家，就算之後去了沉家，也再無法把沉家當成自己的家，12歲之前的那個地方，是我印象中，最肮髒但是無法舍去的家。”

    檸夕已經哭的不成樣子，眼淚停不下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下了車用力地抱住沉衍。

    她連一句，“別說了”都說不出口。

    沉衍如常地抱著她，輕輕摸著她的頭頂，聲音溫和，“又哭了。”

    說著就把她抱在自己腿上，一下下地拍著她的後背，“怎麽這麽愛哭，不說要哭，說了也哭，醜死了。”

    “對不起……”檸夕說，她在拚命克製自己的情緒，自製力向來不好，麵對沉衍隻會更差。

    沉衍淡笑，眼底漆黑一片，嘴角微揚，“這件事我一直不想跟你說，太髒了。檸夕，你不知道我的過去有多髒多惡心。”

    “包括現在，我的手段，你也沒有見過，你對我的喜歡，我很珍惜，但我不能確認，你在知道一切之後，在知道真正的我是什麽樣子之後，還能保持這份喜歡。”

    “當然能啊！”檸夕抬頭看著他，眼淚順著臉頰落下，“沉衍，你要不要這麽沒有安全感，你之前沒有家，那不是你的家！”

    她雙手摸著他的臉，強迫他低頭看自己，“我們現在不是已經有家了嗎？誰要把你趕出去了嗎？我每天都帶你回家行不行？”

    “沉衍，以後，每天，都回家，我們的家。”

    她泛著淚光的眼睛一直看著他，在那雙黑漆漆的眼睛下麵，湧動的情緒，有多少人是真正看到過的。

    “楚楓比我幹淨，我之前看到過很多次你們在一起的樣子，我也看到過很多次，你提到他時的表情……唔。”

    檸夕攀著他的肩膀，用力吻著他的唇，咬了他的舌尖。

    “在這種時候提別人幹什麽，別人再好也是別人，跟我沒有關係，我就隻要你一個。”檸夕抵著他的額頭，說得很用力，咬字很清晰，讓他能挺清楚每一個字。

    說完這些，她癱軟在他懷裏，用力抱著他的腰身，他身上很涼，隻有一件襯衣，抱著都冷，“沉衍，你別再說這種話了，真的，你說了難受，我聽著也難受。”

    “你說，我要怎麽給你安全感，讓你徹徹底底的知道，我寧檸夕就隻愛沉衍。”

    沉衍抱著她，習慣性拉好她快掉的衣服，“我知道了。”

    “結婚可以嗎？”檸夕看著他，昏沉的車裏，她的眼睛顯得更亮了。

    沉衍抱著她，愣了幾秒才回應，“你想好了。”

    “阿姨都說讓我們訂婚了，下個月，你不知道嗎？”

    “知道。”

    “那你這是，不想？”她問。

    沉衍的表情不是驚喜，也不是驚嚇，但是很猶豫，他居然在結婚這件事上猶豫了，為什麽……

    “不是不想。”沉衍說，“我很想。”

    “你聽了剛才的那些事，我的曾經，那才隻是一部分，我的缺點遠比那些要多的多……”

    “沉衍，你廢話真多。”檸夕更用力地抵著他的額頭，跪在他身上，“沉衍，我要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一個渾身發光的物品。”

    “你再說下去，我就真的要哭了，都幾天了，一直是我在哄你，一直是我求你回來，你幹嘛啊……是不是上癮了。”

    沉衍固定著她的腰身，怕她不小心倒下來，“對不起……”

    “我真是聽夠你的道歉了，認真想想，你到底哪裏對不起我了。”檸夕抱著他，“我不會離開你的，真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