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衫在跟楊母的通話的最後，知道了楊影現在她自己工作的醫院住院，楊母在電話裏也隻是說醫療糾紛導致的楊影受傷，她剛剛接到電話，就給唐衫打了過來。

    楊影昨晚值班，醫院永遠是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之一，兒科又是醫院裏最忙碌的科室之一，在大城市平均每2000多個孩子才配有一個兒科醫生，而在一些落後的省份則五千名兒童在共用一名兒科醫生，這導致每個兒科的醫生診治每個兒童的時間越來越短，自己也越來越忙，壓力前所未有的大。

    兒科醫生首要的職責內部潛在規定是每個人都要背熟相關的行業法律、法規，行醫、診斷前往往都要按照這些規定來診斷。

    病情嚴重些的，家屬需要簽署一堆文件，並在用何種藥物時需要自己在醫生提供的多種選擇裏做出選擇，越是大病越是如此。

    醫患關係也因為患者家屬與醫生的互相不信任變成了互相提防，治好病人成為了義務，治不好也許就成為生死仇敵。這並不科學。但這也是跟一些醫療人員的不專業和不道德以及新聞媒體的放大、醫鬧背後的使壞分不開的。

    十點多的時候他趕到了醫院，進了楊影住院的病房，楊母在她床前哭泣，楊影的頭部包著紗布，人處於昏睡當中，手上吊著藥，單獨一個人的高幹病房，詢問她的同事，才知道這是怕病人其他家屬、朋友找到楊影，繼續毆打她。

    “你是她什麽人？”楊影的一個科室裏的夜班護士在陪著她，精神很疲倦，院裏、科室的領導等下就要開會，她也不能休息需要隨時可能向她了解、求證當時發生的具體情況。

    “我是她……朋友，能跟我再說說事情的經過嗎？”楊母顯然處於混亂的精神狀態，於是唐衫將胖胖的比較和藹的女護士叫到了一邊。

    “淩晨一點左右，我在急診接待了一對年輕父母，母親的懷裏抱著一個八個月大小的嬰兒，小孩口周發青，呼吸困難，我就通知了值班的楊醫生，楊醫生因為孩子缺氧嚴重，一方麵吩咐我給孩子開始吸氧，一方麵詢問那對父母孩子的的病情狀況”胖護士說到這裏停頓了下，唐衫表示請繼續，我能聽懂。

    “然後楊醫生對孩子進行了體格檢查，不久基本明確診斷為急性喉炎。孩子的父母說寶寶前兩天感冒了，在小區附近的小診所簡單治療沒有好轉，昨天晚上七點多鍾時，孩子的媽媽發現寶寶開始氣喘的厲害，聲音嘶啞，就又去了那家小診所，寶寶的父親那時在值夜班，是個保安，兩口子都是外地人”

    胖護士說到這裏，看了看窗外，好像也想起了自己的家鄉，她不想繼續說，唐衫眉頭微蹙，他一直有錄音，於是無聲的用肢體語言請她繼續。護士因為已經跟楊母簡單說了些情況，其實她也大概知道唐衫是楊影的老公。雖然她自己也剛剛工作時間不久，但是楊影對她極好。

    跟醫院外的人說這些，顯然不符合醫院的相關規定。

    “孩子的母親說，小診所的醫生見孩子犬吠樣咳嗽，診斷為喉炎，肌肉注射了一種藥”護士這裏用了些自己的醫療術語代替了孩子母親陳述病情時說的口語。她繼續說：“但小孩打針回家後，病情並沒有好轉，也沒聽小診所醫生的建議，盡快到大醫院去看看，時間到了九點多，她發現小孩的呼吸越來越困難……”

    唐衫輕輕拍了拍顯然有些同情孩子遭遇的護士，胖護士繼續：“母親告訴了自己的老公，兩個人沒什麽文化，老公趕回家又等了兩個小時才發現孩子氣喘越來越嚴重，到了兩人害怕的程度，才不管醫院晚上值班的醫生水平怎樣，就送到了醫院的急診科。”胖護士說到這裏說了一句：“要是孩子能早點來醫院，也許就沒事了……”她還是工作的時間太短，這個世界什麽樣的患者家屬都有。

    “楊醫生在準備讓孩子輸液時，年輕的父母又糾結於各種理由不想給孩子吊針，諸如說：孩子小、輸液困難、哭鬧等，就是不願意讓孩子輸液，更不願意住院，楊醫生反複解釋患兒的疾病情況、嚴重程度和危險性，表示會積極進行搶救治療，兩人才信任她同意給孩子輸液，這時已經淩晨2點多了。”

    “楊醫生吩咐我趕快給孩子穿刺，應用搶救藥物，之後她觀察了一會，孩子吸氧麵色略微有些好轉，楊醫生就去別的病房處理另外兩個病人，叮囑我多觀察這個患兒”

    “在淩晨四點多的時候，患兒突然呼吸、心跳停止，楊醫生和我急忙對患兒進行心肺複蘇搶救，持續心髒按壓、給藥等，持續了大約40分鍾，孩子口鼻流出血性液體，楊醫生知道不行了。宣布了孩子的死亡。”

    胖護士哽咽後繼續說：“孩子的母親悲痛萬分，楊醫生好言的勸慰她，當時我感覺楊醫生的精神狀態也不太好，人有些恍惚，以為她是累的和壓力過大導致的，就勸她去辦公室喝口水，這期間，孩子的父親，一直不出聲的蹲在孩子的床邊，不讓我們接近孩子。”

    “就這樣，我們跟孩子的父母一直耗到了早上八點鍾，期間楊醫生不斷跟他們解釋、道歉，這道歉結果變成了家屬父母攻擊楊醫生和醫院的把柄和理由，我看到孩子的父親情緒和焦躁，就讓楊醫生先完成善後和白天的交接工作，安慰的工作交給別的同事，楊醫生沒有回家，一直呆在辦公室發呆”

    “一直到早上八點多，醫院裏來了十幾個患兒父親的朋友，或者說朋友找的醫鬧，一群人找到了辦公室裏的楊醫生，言語衝突下，楊醫生好像忽然受刺激過重，說，那我就一命還一命，你們過來殺了我吧，我當時驚呆了”胖護士說到這時，眼睛注視著唐衫，略有深意。

    唐衫心裏不解，依然對自己半夜三點半發的刺激到楊影神經的語言暴力一無所知。所以他也很奇怪這個和藹的胖護士，同情心在護士中少有的女人為什麽有些敵意的看著自己。

    “然後呢？”唐衫見到最關鍵的地方她不說話了。

    “患兒的父親受不了楊醫生在他眼中的那些“無禮”“犯錯”“不肯賠錢”還這麽囂張的態度，畢竟他也失去了一個孩子，於是，他拿手中的電話擊打在了楊醫生的頭部，一下子就把楊醫生打倒在地，倒地前她的頭部另一側還撞到了辦公桌一角上，鮮血當時就流了不少。”

    “你剛剛開始說她沒有大礙，是真的吧？”唐衫目光複雜的看著頭部包的像木乃伊的楊影。

    “CT照顯示，隻有輕微的腦震蕩，頭部的兩處外傷，因為處理及時，沒什麽大礙，隻是可能會有些疤痕，今天或者明天楊醫生還需要做一次核磁共振的檢查，應該問題不大的。”

    “打人的患兒家屬呢？”

    “被醫院的保安扣住，現在應該被拘留在派出所呢？孩子的母親剛剛還要在我們醫院自焚，這事情讓科室和醫院的領導對楊醫生當時刺激患者家屬的工作態度和方法很不滿，我們沒有及時躲避患者家屬也成為了不智、不遵守規定的行為。”

    “不會影響到你的工作吧？”唐衫能感覺到胖護士對自己可能會失去工作的那種擔心。

    “怎麽不會？我和楊醫生都還不是醫院正式在職的醫生與護士，我們就是媒體或者領導口中的（臨時工），這種事情家屬一鬧，醫鬧背後搞事，媒體一同情心泛濫的報道，真相就已經不重要了，在領導眼中如何盡快擺平患者家屬和媒體對此的關心是最重要的，替罪羊隻能是楊醫生和我，醫院也不會差這點錢，不過，楊醫生情緒失控確實有些不正常，這種事雖然不是每天會發生，但是隻要按照醫院的潛規則走，我們個人和醫院是不會有什麽責任的。”

    “是啊，患者的父母缺乏對孩子病情的重視，來之前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到了醫院又跟醫生糾結要不要輸液，不僅僅是醫盲，也是缺乏親情的表現，孩子走了，隻想著找醫鬧要錢，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了？”唐衫今天第一次對這起醫療事故發表看法，他潛意識裏的站在了楊影的立場上。

    其實站在患者家屬的角度上，不管之前如何，我孩子到你們醫院還是好好的，你們說吸氧、輸液也照做了，也稍微好轉了，結果忽然間不行了，你們還不想負責任，或者說負責任的方式和態度簡直讓人無語。甚至可以視為對患者家屬的挑釁，好像當你告訴一個服務員我要向你的經理投訴你，這時服務員說，給你這個電話，不投訴你是我孫子。

    楊影最後的態度和言語顯然是起到了火上澆油的作用，但是在工作上一絲不苟，耐心十足，很有同情心的她為什麽在幾個小時的寬慰患者家屬後，忽然對患兒家屬說出自暴自棄可以替孩子償命的話呢？

    醫院也因她出事後的負責任的“道歉”以及“償命”的處理方法陷入了被動。

    唐衫又想到了一件事。

    “楊影被打或者說她與患兒父親那幫人對話的場麵有沒有監控視頻或者被人拍攝下來？”

    “有監控，患兒家屬帶來的醫鬧更是不止一個人進行了多角度的拍攝，估計我和楊醫生會成特別黑的網紅了。”女護士情緒很不好。怨氣多數衝著無禮且暴力的患兒的父親，剩下的少部分的多數居然對著唐衫，對楊影她居然有些同情的意味，這就有些微妙。畢竟是楊影事後處理不當才拖累了她可能會失業。

    兩個人剛剛結束對話，楊母忽然說話。

    “小影，你醒了，唐衫過來看你了，不用害怕，擔心，你一定會沒事的，那些人警察都抓起來了”唐衫聞言看向不遠處，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楊影此刻，麵色無比雪白，人也有些憔悴，她大大的雙眼依然惹人憐惜，神色有些迷茫的看著楊母及房間裏唯一的男人唐衫……楊影的神情顯得有些恍惚。

    唐衫心裏一怔。

    PS病例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希望世界所有的兒童都能得到及時，適合的醫療救助。今天第三更，8000多字，希望大家多多支持！（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