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早晨總是不夠鮮活，陽光布施在整座城市上方，卻始終不夠驅散那些寒冷，但好在留有縷縷的溫情笑意，暗暗彌散。

    言逸將車子停在了調香館門口，朝著大門走去。

    調香館的門未開，他不確定南燭有沒有起來，所以上前敲了敲。

    此時此刻，南燭正踩著板凳拿起著架子上的一盒香料，她聽到了聲音回頭看了一眼，雖然沒看見來人，嘴角卻已經溢上了笑容。

    “言逸。”嘴裏呢喃了一句，她連忙下了板凳，匆匆走了過去。

    打開門後，果然見到了清雋高大的男，正彎著唇角朝著她笑。

    言逸的眼眸是有些疲色的，但在看到南燭的那一刻，卻好像所有的疲倦都消失了。

    “進來。”南燭說道，自顧自的轉身，先是將拿在手裏的香料盒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又踩著板凳要去拿另一盒香料。

    “你要拿什麽，我來就好。”言逸阻止著她的動作，扶著她下了板凳，隨後詢問道。

    “從上往下數，第三行第七個格子最外麵的那個。”南燭回答道，就站在一側靜靜的望著言逸。

    言逸的個子很高，不用像南燭那樣踩著板凳去拿，隻要稍微踮起著腳尖，然後伸長手臂就可以拿到了。

    將東西遞給南燭之後，就見南燭轉身走到了一個和茶壺差不多大小的香薰爐子邊。

    她揭開蓋子後，言逸就看到裏麵的炭卮被燒得紅彤彤的，似是已經燒透了。

    隻見南燭又拿著一片磨成片狀的砂鍋底，大概是半分的厚度，把爐灰撥開了一些，又戳了很多個小洞，再把炭卮埋了一半。

    言逸猜測她大概是想要焚香，過了一會果然見她從小罐子裏撥出一些香灰，蓋在了砂鍋底上方。

    不過他不太明白為什麽之前南燭要將砂鍋底埋在裏麵，所以詢問了起來。

    “這是做什麽？”他顯得頗有興趣，指著爐子問道。

    “這是生香。”南燭解釋道，將罐子遞到言逸的麵前，示意他可以聞聞看。

    “好像木頭的味道。”言逸不敢太用力的嗅，害怕將香灰吸進了鼻子裏。

    “是，生香一般指芸香或者麝香品類，我用的都是芸香，因為覺得木質香味比較清冽。”南燭回答道，“至於我剛剛所做的，隻是為了使香不會太快燃盡，所以先用生香焚燒。”

    “那為什麽又要戳這些小眼？”言逸問道，又仔細想了一下，沒等南燭回答就自己說道，“是為了通火氣嗎？就像煤炭一樣，上麵有小孔，火氣才會四處流動，炭才不會熄滅。”

    “是。”南燭點頭。

    “那麽放砂鍋底是為了什麽？”這一時之間，言逸好似成了十萬個為什麽。

    “人們燒香都是為了取其味道，所以要想使香味更加的幽遠，經久不散，最好就是用一樣東西來隔火。以前有人用銀錢、明瓦片來隔火，但是效果並不是很好，也有些雅致的人想到用玉片，雖然很美觀，但都不如砂鍋隔火。”

    南燭耐心的解釋道，回頭就看見爐子裏的香灰已經成火了。

    她又用筷子把炭卮埋起來，四麵圍起，上麵用灰遮蓋，再戳了一些小洞，才從先前拿出來的兩盒香料裏取出了幾節小小的塔香和一些研磨好的香灰，放進了砂鍋底上方，而後爐子裏的香味就慢慢的散發出來了。

    有些清甜的味道，還帶著一絲暖流，一點點混入言逸的心裏。

    南燭將蓋子蓋上後，端起著香薰爐遞給言逸，言逸順勢接過，但不明白南燭的深意。

    見他神色迷惑，南燭清淺的開腔，嗓音似是融碎著暖陽，“我見你好似很累，也有心事。”

    “嗯？”

    “我在香薰爐裏添了暖香和安息香，你會好很多。”南燭說著，眼神裏的色彩裸露著毫不掩飾的關切。

    也許她自己都不清楚，言逸已經慢慢進駐了她的心。隻是她自己一無所知，卻保留著這樣的關心。

    一縷縷香氣飄散在言逸的鼻尖，好像確實衝散了他的一些焦慮。

    “謝謝。”他低聲道謝，又開腔詢問道，“我好像從來沒有見你調配過香水。”

    南燭的調香館多是這類可以燃燒的香料，而香水則是少之又少，不過也不是沒有，架子上大概有十來瓶。

    現在這個世道，很少會有人在家自己燃香，一般人都沒有這種興致了，除非是那種名仕大家，或者儒雅人士。但香味其實在日常生活中占據很重要的地位，因為很多人大多會選擇聞香識人，所以更多時候，人們為了展示自己又不想太麻煩，幾乎都是噴香水。

    “我不喜歡香水。”南燭回答道，眉頭動了動，“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做這種燃香會讓自己更能靜下來。”

    “那你除了會做燃香，還會做哪些？”

    “手珠啊！”南燭淡緋色的唇瓣輕吐而出，沒有經過一絲一毫的猶豫，不過話說出口後，她又斂了斂眉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剛剛說的時候，察覺到了一些不同尋常，之前她做的那兩串手珠的味道好像散了。

    為什麽會突然而然就消散了？

    心頭籠罩著這樣的疑惑，南燭搜索著自己的記憶。

    根據調香館檔案記載，若是替人製好的香味突然沒有了，隻有一個原因，他們已經不再需要繪夢了。

    楊晨他們是主動舍棄了她的香嗎？她明明告訴過他們，不能隨意摘下手串，否則契約就會失效，而且他們交換的東西也不會恢複如初。

    想不通所以然，南燭隻好先放了下來。她盡到了自己的本分，沒必要再操心多餘的事情，那都與她無關。

    言逸雖然看出了她的一絲異樣，卻沒有深究下去，南燭的古怪之處，也不是一天兩天，他都已經習慣了。

    他這次來調香館，其實是有另外的事情要告訴南燭。

    “南燭，我要離開一段時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