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一路擔心有人看見，遮遮掩掩總算回到了家中的小院。

    早已過了吃晚飯的時間，大鳳急得直冒火，“怎麽去這麽久？劉青，你推了啥東西來？”

    劉青摸摸後腦勺，訕訕地笑著。

    周曼文打開了自己和姐姐的那間屋子，“快，推進來。”等大鳳看清來人，已經驚得說不出話快來。

    劉青把人搬到炕上，周曼文跑到姐姐跟前開始賣萌：“好姐姐，爺爺是個好人，他病了，我們不能不救他。你看，他多麽可憐，病得這麽厲害，或許，或許”說著說著她又想起了同樣白發蒼蒼的老父親不禁哽咽起來，嗚嗚嗚還不停地抽泣著。

    大壯見此情形，也跟著哭了起來，哇啦哇啦，都不知道他為啥哭得如此賣力。

    不知是動了惻隱之心，還是被兩個娃給哭暈了，大鳳不再反對，這間窯洞從自己出門到現在回來已經幾個月沒有住過人，比草棚子是暖一些，但是比起別處還是挺冷的，這間屋子是靠燒水取暖，她一邊麻利的清理著通往屋外的煙道，一邊吩咐著：“大壯你去大媽的屋裏把湯婆子取來交給你劉青哥，讓他去灌上些熱水；二丫，你去灶上煮些粥。”

    大鳳取來了一口大鍋在爐子上燒上了水，屋子裏有了一些暖氣，她又跑到另外一間屋子裏，取來了爹的舊棉襖，就留著這一件，留著作念想的，還取來了一條被子，老人家迷迷糊糊睜開眼，又睡了過去。

    劉青把大爺半靠在自己身上，給換了衣服，大鳳給他喂了一些水，大爺稍稍有些清醒，他的眼角都是淚。

    周曼文抹抹自己的眼角，端著粥跨進了屋，跟著進來的還有楊二叔和樹妮。二叔啥也沒說，輕輕地摸了摸二丫的腦袋，這應該是一種讚許吧，周曼文暗暗思忖著。

    楊二叔向老人家介紹：“這都是好娃兒，你就放心在這裏養病，有事情我擔著。”

    喝完了粥，吃了半粒安乃近，周曼文說：“聽到呼吸聲音這麽大，爺爺可能氣管發炎，要消炎藥。”

    大家或許覺得家裏有一個生病的媽媽，久病能成醫，大家居然都沒有疑義。

    “家裏還有四環素片，我去拿。”

    雖然這些藥片在後世禁用了，但在那個年代也隻能用這些了。

    大壯卻因為雪濕了腳當天夜裏就發起高燒，楊二嬸和樹妮不準他出門，熱度太高，他也隻有哼哼的勁頭。第三天呼吸平穩，熱度退了，周曼文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周曼文擔心躺太久不利於老人恢複，扶著他在屋裏溜圈，邊走還邊說繞口令，“板凳長，扁擔寬”那個時代的演員，為了說好台詞，繞口令必須掌握的技能，何況她當初的普通話並不標準，嘴裏含著一顆橄欖，除了拍戲就是在家練普通話，練繞口令，繞口令對她來說是脫口而出。

    大壯抱著他的寶貝報紙棋來了：“我還沒有到過北京呢！爺爺，你去過嗎？”

    王振寧點點頭，他摸索著自己的舊包袱，一層又一層的油紙打開後是一張照片，是偉人和他握手的照片，“這是在1955年，我受到了他老人家的接見。”

    大壯的目光裏滿是崇敬，“快說說，他老人家怎樣的？”

    “是我們的大救星，他學識淵博”老人陷入了回憶，無比的激動。

    王振寧又小心翼翼把外麵的油紙又仔仔細細一層一層地疊回去。他把目光落在大壯帶來的報紙上：“我老花鏡破了，你們能念給我聽聽嗎？”

    “二丫沒讀書，我讀書了可是學校裏老不上課，我沒認識幾個字，”大壯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何況這不是看的，是我們下的棋。”

    老人的眼裏滿是疑惑，啥情況？

    三個人正湊在一起，傳來了楊二叔的聲音：“王老，你看誰回來了。”

    背光使人看不清迎門走進的幾個人，一個身影撲到老人跟前，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抱住老人，嗚嗚的哭了起來：“外公，外公。”惹得老人家也是淚水漣漣，一陣咳嗽過了半晌才緩過勁來。

    老人抬頭用眼神問女婿，周曼文巡著他的目光看向了那個中年男子，看起來有一些臉熟。

    男子是老人的女婿，名叫鍾華，原本是人民醫院副院長也是一名中醫專家。他沒有回答，外孫鍾子忻告訴自己外公：“媽媽帶著妹妹走了。”

    周曼文向大壯使了個眼色，兩個人默默地離開了這間屋子。人世間總會有悲喜交加各種劇情，隻是沒有劇本不知道結局。

    臨近小年，大隊放假了，不用起早上工分，大鳳乘著天氣放晴，在家中洗洗涮涮，她讓劉青幫忙把碗櫃搬到院子裏，拿著刷子在那裏吭哧吭哧的使勁著。

    “姐，你怎麽不用些熱水？”

    “一刻不停地在動，沒覺得冷呀！”姐姐回答著。

    側光下的姐姐特別美，一雙美麗的鳳丹眼如秋水般傳神。看著妹妹如此看自己，側過臉微微一笑，更是美得讓人心驚。

    “姐姐你和姐夫什麽時候結婚呀？”周曼文也忍不住問這個問題，在農村二十一歲結婚也不算早了，“姐姐這麽好看，姐夫可要早點娶回去。”

    劉青打趣著：“最好今天就結婚。”

    大鳳狠狠地瞪了一眼劉青，劉青趕緊閉上了嘴，不敢再開口，默默的修理著那把鬆動的鋤頭，找了一小塊木頭在那裏敲敲打打的。

    沒想到這裏的那句話成了一句箴言，如果知道明天的事情，真該那天讓他們結婚，相愛的人在一起要什麽形式呢？

    門嘎吱的打開了，王振寧、鍾華和鍾子忻一起走了出來，王振寧說：“大鳳，這幾天謝謝你們了，你媽媽呢？我們找她告別一下。”邊說邊不住地咳嗽。

    “告別？你們要去哪裏？”

    “我們去草棚子住，不能拖累你們吶。”老人想：親身女兒都和女婿離婚了，還登報和自己這個老父親脫離關係了，怎麽可以拖累鄉裏鄉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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