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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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張學國父母家,老兩口就隻有張學國一個兒子,見到周曼文和子忻馬上張羅吃的,一定要請他們吃完飯,周曼文把路上買的一籃子蘋果、藥和150元錢都交到了他們手裏,說是張學國要出差,這幾周沒辦法回來,讓她順路帶回來的,見到這些賓客氣氛更是和諧。
飯吃到一半鄰居家來串門,一見麵,原來是醫院裏丟錢的大媽。她看到周曼文他們,寒暄了幾句使了個眼色給張學國媽媽。
周曼文就知道要幫劉棒槌背鍋了,於是就放下筷子,說是吃飽了,子忻見她這樣,也放下了碗筷。周曼文起身道別,張學國父親連連阻止,這麽晚怎麽回屯裏,要不住下吧。
周曼文連連推辭,說是這裏有親戚,張家大媽進來冷著臉,也不挽留,老伴有所感覺也沒再說什麽,把他們送出了家門,隨即就聽到張家大媽說:“我寧願喂狗,也不給他們吃,咱家的大哥不就是被他們給弄進了牛棚。”
張家大爺說:“跟兩個小孩子有什麽可計較的。”
周曼文看著子忻聳聳肩,說:“今天要露宿街頭了。”
現在已經是將近七點了,已經沒有了回去的車,小鎮沒啥路燈,黑乎乎的。
沒有介紹信住不了店,兩個人商議一番還是去車站住上一晚上。
夜間已經沒有班車,車站的候車室的玻璃木門虛掩著,裏麵燈光昏暗,有兩三個乘客躺在長木椅上占了地盤,這些都是要趕早班車的人呀。
他們倆找到兩條挨在一起的木凳子,卸下包袱,周曼文拿出幹糧,兩個人就這麽幹啃著,周曼文咳了幾聲說:“今天,我那麽說就是為了撈你,沒有其他意思的。”
“嗯”子忻沒有多說什麽,他找到廁所,去洗了把臉,回來躺在椅子上,把脫下的棉襖蓋住自己的身體說:“我要躺一會。”
周曼文不敢躺著,她斜靠在被子上,也閉眼休息。
“你可以和他一樣,”子忻說了一句,手指了指邊上。
一個男子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躺在凳子上,周曼文答:“可是這不是我的被子,我買來送人的。”
子忻想到可能是送樹妮的,結婚的被子這樣用了的確不好。他又坐直了身子,“那我陪你坐著吧!”
時間特別難捱,總算是天亮了,算是有了第一班車,總算是可以回屯了,總算是到家了。
從鎮上坐車到集上,找不到回屯的牛車、騾車,子忻把所有的東西都背在自己的身上,周曼文還是走得上氣不接下氣,路邊走了棵樹靠著,再也不要挪一步。大壯的發問伴隨著騾車特有的鈴鐺聲傳來,語氣很不好,但是在周曼文和子忻的耳裏如天籟之音。
“為什麽不打個電話回來?”大壯以為哪裏都和他父親的大隊室一樣,電話隨手拿,那時候公用電話還沒有普及呢。
根叔也說:“家裏出事情了,趕緊回家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家裏能有什麽事情?騾車到了村子,碰到幾個嬸子,也沒有以前熱情了,幾個人湊在一起交頭接耳,看到周曼文很快又散開了。
越靠近家裏周曼文的心跳動的愈加劇烈,她把東西都扔給了大壯和子忻,小跑了起來。院子裏靜悄悄地,周曼文大聲喊著:“媽媽!媽媽!”
楊二嬸應聲出來,她的臉色灰敗,她抱住周曼文啜泣起來:“二丫,我們沒有照顧好你媽媽!”
也就是昨天,家裏門前來了一群謾罵的小孩子,不知道是被誰挑唆的,在唱“寡婦門前不清淨,一個還要陪倆,老的少的全部要。”鍾華那時正出門給一戶發熱的人家在看病,老爺子和大壯正在後山喂雞沒有聽見,家裏隻有樹妮和周大媽。
樹妮出去趕那群熊孩子,沒想到有個孩子掄起一塊石頭對著樹妮砸過去,周大媽正好出來,看到這個情形,擋在了樹妮的跟前,當場就被砸倒在地上,淌了一地的血。
等老爺子趕過來,人已經昏迷不醒了,老爺子、鍾華、樹妮、外加楊二叔一起把周大媽送去了鎮上的醫院。
隨後趕到的子忻聽到事情後,馬上把東西全部放到炕上,說:“你趕緊給大媽整理一些換洗的衣服,我去找根叔,麻煩他老人家再走一次。”
楊二嬸說:“你還是先去王家嶴村,找大壯的姑姑去,他們村有拖拉機,可以直接駛到鎮上,這樣後半夜就能到鎮上了。”
周曼文抹抹眼淚嗯了一聲,“子忻哥哥,麻煩你和根叔說一下,等會來接我去下王家嶴村。”
周曼文第一次和子忻說話這麽客氣,子忻心裏變扭,卻也知道這不是時候。他哎了一聲,飛奔出去,想追上根叔的騾車。
母親其實也沒有什麽東西,家裏內衣又破又舊,這次給媽媽也帶了兩套,還來不及洗,先帶去吧。
胡亂的整理了幾樣,沒有心思再整理,立在屋前等騾車,忽然想到了家裏還有賺來的餘下還有兩百多,趕緊跑回去,從箱子底翻出來,揣到懷裏。
今天根叔把騾車趕得飛快,原本需要一個小時的路程,四十分鍾就到了,大壯帶著周曼文來到了自己姑姑家,周曼文把情況一說,並且說會出路費和油錢,大壯姑姑二話沒說,就去找村子、生產隊長,拖拉機跟著大壯姑姑一同回來的,姑姑告訴周曼文:“說好了,出油錢就可以了,公家的東西沒啥路費的。”
周曼文謝謝大家後和子忻一起上了拖拉機,大壯知道事情緊急,這次沒有耍脾氣要跟著去,自覺地和他們揮手告別,跟著根叔回家去了。
拖拉機後麵的鬥篷是開放式的,大冬天更是冷,兩個人隻能靠在一起取暖,這幾天太累的緣故,一會兒兩個人就睡著了,等醒來已經在醫院門口。
開拖拉機的師傅姓王,他搖醒了子忻,子忻又喚醒了周曼文,小王師傅說:“我在這裏等你們,今天太晚,我不會去,有啥事你們來車這裏找我。”
周曼文從懷裏拿出了一張十元放在車鬥裏,等人走遠了才回身告訴王師傅,給他鞠了一躬。在這關鍵時刻,她依然不習慣欠人情。
小鎮的醫院並不大,就一幢樓,門診連著急診,詢問了急診處的護士,住院部在二樓左側,到了二樓和前世一樣有護士值班室,夜太深了,隻有一個護士裹著軍大衣,低頭坐在那裏,聽到周曼文他們的腳步聲,還以為又有病人送進來,看不是鬆了一口氣,低聲的問:“有什麽事情?”
周曼文不清楚媽媽的名字,隻知道大家都喊媽媽周大媽,看她糾結的模樣,子忻說:“是我大媽,周大媽,柳溝屯來的,被石頭砸傷的。”
護士恍然大悟說:“在216,人快不行了,再等她兒子到。”
周曼文的淚奪眶而出,她急速的走向了216,這間病房就住了周大媽一人,正在彌留之際,醫生護士沒有太多的責難,病房裏這麽多人,也不來幹涉了。大家圍坐在病床四周,家裏的親人卻是一個也沒有趕到,今天白天電話打到縣城供銷社找周大鳳,她今天沒有上班,讓同事帶消息,卻是一個也不知道周大鳳的家在哪裏。
周海河那裏是直接拍了電報去,趕到這裏也需要個四五天吧。在周曼文和子忻出現在大家麵前的時候,每個人都象老了幾歲,特別是樹妮,大媽是為了救她,如果就這麽去了,她是怎麽也受不了的。
前一世的父母就這麽突然離去,這一世的媽媽,與世無爭,周曼文越想越傷心,出現在大家麵前的時候,她幾乎暈厥了過去,她本身也是發著高燒呀!
等她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周大鳳已經趕到了醫院,傍晚的時候,一臉肅穆的周海河也趕到了醫院,他是部隊直接開車送他回來,節約了兩天的車程。
周媽媽知道海河回來精神大振,大家都知道這是回光返照,紛紛退出房間,把地方留給他們一家子。
周媽媽拉著海河的手說:“找到你們爸爸,我太想他了。”她停了片刻,養了一會精神又說:“不要把我和你爹葬在一起,把我骨灰撒到黃河裏。”周海河含著淚點頭。媽媽臨死前都沒有看過一眼周曼文。大鳳感覺到了周曼文的不安,她摸了摸周曼文的頭,似乎給予她一些安慰,突然海河哭出聲來,周曼文知道媽媽去了,雖然對她很冷淡,但是有一種血脈親情由二丫延續到了周曼文的身上,她心底的痛開始蔓延。為母親而痛,更為二丫而痛,原來她並不是一個受母親歡迎的孩子。
這個小鎮沒有燒製骨灰的地方,周海河、周大鳳和周曼文押著靈柩回到了村子裏,爹的墳墓在東邊,母親的墳墓做在了離家近的地方,海河說母親不願離家太遠,別人看著他的軍裝,看著他的表情,也就沒有什麽異議,墓碑上就刻著周氏蘆花,夜深人靜之際周海河哭得很壓抑,大鳳知道這是因為哥哥沒有在墓碑上用上真名,歐陽瑾,這才是媽媽的真名,可是哪裏敢用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