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孔依梅家已經下午三點多了，那是一個破舊的小院，那喝的醉醺醺的男人聽說是孔依梅的父親。他正對著自己的妻子在吼。

    那個看起來已經五十多的婦女，正拿著圍裙的一角擦著眼淚。她父親大概在說，孔依梅自己都養不活了，還要養個孩子，把撿來的孩子當兒子，她不想嫁人，老子還想要女婿孝敬老酒錢。這樣好了，誰會娶？

    又罵讀什麽大學，上班的話也能賺個四五十元錢。

    媽媽解釋說：“女兒大學不需要學費的。”她看到了周曼文和雷金玲，停止了說話，看向他們兩個，“請問什麽事情？”

    周曼文把奶粉和奶糕遞了過去說：“我來看看孔依梅的，我們是她同學，聽說孩子病了，來看看。”

    孔依梅的父親斜睨了他們一眼，拿著他的煙鬥出了門，差點被門檻給絆了一下，又是一陣罵罵咧咧，依梅母親臉變得通紅，擔心出了女兒的洋相，雙手不安地絞著。

    “快進來，快請坐，”依梅的媽媽把人趕緊的往裏邊讓，說：“那孩子從娘胎裏帶來的病，依梅下放回來那天放在她屋門口，就包著一條小被子，什麽也沒有，不知道哪個狠心的娘才能做下的事情！”難得見到女兒的同學，當媽媽的一定要把事情說清楚，不能讓清清白白，好心的女兒蒙上不白之冤。

    孔依梅下放在北方，要回城的那天早上，打開房門，看到了一個繈褓，打開一看是一個什麽也沒有穿，凍得紅紅的男嬰，她看到小生命趕緊就抱回了屋裏，同屋的知青們驚訝極了，這麽小就被扔了，但是又沒有人肯收留，孔依梅隻得把她帶回來了，報戶口報自己的弟弟根本報不進，隻能以自己兒子的身份報進了戶口，從此在這個家裏也以這個身份存在。

    所有的苦有了訴說的出口，大媽好好的哭了一場。周曼文注意到依梅的父親走路有點瘸，她母親說：“前幾天被狗咬了，孩子又病了，還算好依梅拿了三十元錢回來，說是同學借的。”

    周曼文和雷金玲相視看了一下，周曼文把今天身上帶的一百元，拿出來交到了她母親手中說：“孩子還病著，他父親也還沒有好，這點錢先救救急，讓她也可以把同學的錢先還了，但是這錢是我給的千萬不要和依梅說。”

    她媽媽一聽還不能告訴自己女兒，馬上推開錢，堅決不要，叔叔倒是一把扯過錢，說：“人家同學也是好心，看我們家快過不下去了，才幫忙的。”

    周曼文和雷金玲趁著兩老在拌嘴的時候，趕緊退出了屋子，幸福的笑臉都相同，可是不幸卻有著千差萬別。

    出弄堂的時候，周曼文和雷金玲看到了那個瘦弱的身體，她的背上還背著個娃娃，歪著腦袋似乎趴在她的肩頭，睡著了。

    周曼文和雷金玲趕緊躲在了轉角，等她走遠，看不見了才出來。

    “你打算看她會不會把錢還回去？”

    “嗯，沒有貪念的人已經會還，而且會找出我，如果這樣，我就幫她一把。”

    周曼文檢查了一下書包裏和蝦餃放在一起的冰塊有沒有化了，書包裏的確濕濕的，還算好裏麵沒有什麽東西，兩個人也就不再閑逛，趕緊坐車回去。

    到了校門，雷金玲主動抓起了周曼文的手，她的手在顫抖，而且越抓越緊，整個人都快跟著抖動了起來，循著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個和她一般大小的女孩子，周曼文想一定就是互換身份的那個徐敏慧。

    周曼文拍拍雷金玲，輕輕說：“沒事的，她肯定也不想曝光的，你越是怕，她就會把這個當作砝碼。”

    雷金玲跟著周曼文深呼吸了幾次，保持住了冷靜，至少臉上還是保持著她所特有的冷冷淡淡的狀態。

    徐敏慧應該是也看到了雷金玲，她揮揮手，說：“金玲，我等你好久了。”

    到了跟前，雷金玲才問：“你怎麽來了。”

    “我辭職了。”

    原本能壓製住對方的就是因為工作，現在工作都不要了，她到底要做什麽？周曼文覺得奇怪，也就停下腳步，決定陪他們一塊，就說：“大熱天的，不要站在外麵，一起去寢室吧！”

    周曼文在經過孫靜寢室的時候，把打包來的吃食遞給她說：“分一半給老郭，你吃晚飯的時候給他帶去，還是現在送去，隨你。”

    孫靜蠻喜歡老郭的，有機會接近一下，哪裏會拒絕，當然是馬上就送去。

    趁著大家還沒有來，周曼文拿著衣服泡進臉盆裏，坐在寢室門口，開始搓衣服。

    周曼文想，如果徐敏慧想讓大家知道這件事情，說話的聲音肯定會故意讓自己聽見，如果她想讓事情繼續隱瞞下去，肯定會很輕聲，她自己也不想暴露。周曼文就選了門口這個位置，有人來可以擋一擋，也可以聽聽對方的態度。

    雷金玲的聲音一直壓在最低，周曼文幾乎聽不見，可見她的心裏是不希望這件事情曝光的。

    徐敏慧卻是很隨意的拿起桌上的蘋果啃上了一口，雷金玲都來不及製止。她還挑釁的看著雷金玲，說：“你們大學還不錯，要不是我。”一看雷金玲的眼神裏露出緊張，她不禁笑出了聲。

    “我來其實沒有什麽事情，聽說你上個月寄了兩百塊錢回去，大學裏還有工資拿真是不錯，我每天被那機器吵得耳朵都快聾了也隻有四五十塊錢。”她又咬了一口蘋果對著雷金玲說“看樣子，這裏來錢快，我可是辭職來的。”

    雷金玲腦子轉得也很快，說：“那些都是借的。”

    “別騙我了，你媽媽每天在那裏念叨說是賺到錢馬上想到家裏，怎麽怎麽好，看到我這個假女兒是一臉的倨傲。原本換就換吧，我實在受不了你媽那副嘴臉，原本來找我的時候是怎樣？現在又是怎樣？”徐敏慧越講越生氣，幾乎要喊起來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