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寒生有些頹然，或許是從小就沒有父親的緣故，他對父親這個角色更多的是好奇和崇拜，尤其是知道父親是為公殉職，雖然那會兒年紀還小，有稍許的怨恨，但更多的還是自豪——

    他的父親是個英雄。

    所以他知道自己的“英雄”父親居然被他報以一生忠誠，欲要跟父親一樣想要發光發熱的陸家給一槍爆頭之後，才會那麽憤怒，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忠誠受到了辜負。

    而現在他聽到了什麽？

    他那個“英雄”一樣放父親，才是真正背信棄義的那一個，是那個賊。

    管寒生這個一米八多的大男人肩膀垮了，有種信仰坍塌的感覺，尤其是看到陸逸塵用淡漠的眼神拿出了手機，給他看手機上的一段視頻——

    那是一個妝容誇張的小醜，臉上全是怪異的油彩。

    紅色與白色的油彩搭配有種詭異的既視感，時刻上揚的嘴角就像是在表達著眾生的嘲諷。

    此刻正在跳著僵硬的舞蹈，那熟悉的仿佛是火燒一樣的聲音從手機裏清晰地傳來：“陸大少，你以為你贏了麽？不過是抓到一個不足掛齒的小蝦米，你真以為你有多厲害，像這樣的小蝦米我想要多少就會有多少。”

    那嘲諷的嘴臉就像是在嘲諷手機麵前的管寒生。

    那個小蝦米分明說得是他，被拋棄的也是他！

    管寒生雙手用力握拳，許久才沉沉說：“霽月歌劇院，他沒事都喜歡去那裏……”

    前往霽月歌劇院的時候，陸逸塵一直在後車座上盯著手機看，臉上依舊無悲無喜，絲毫沒有要捉拿罪魁禍首的興奮。

    坐在駕駛座的卓明順著後視鏡不斷瞄著陸逸塵的表情，那幽藍的手機屏幕燈光不斷映在陸逸塵臉上，明明滅滅，讓這個人變得更加的莫測。

    他很顯然是在等著什麽信息。

    直到一聲輕微的信息提示聲，陸逸塵才緩緩收回手機，那一身冷酷的氣勢都似乎在一瞬間溶解了不少。

    卓明偷偷看了下自己的手機，作為鐵三角的歐陽雪自然也給他發了一條，很簡單，就三個字——人無礙。

    卓明默默在心裏再一步提高譚睿瑤地位，這個一聲不吭便俘獲一頭猛虎青睞的平凡小女人已經不僅僅是了不起這三個字可以形容，如果非要說，那是非常了不起！

    想了想，卓明還是問出心底的疑惑：“陸哥，明明K沒有說那樣的話，為何？”為何還要那麽吃力不討好得讓他作假弄出這麽一段音頻？

    陸逸塵的表情看不真切，但卓明能感受到陸逸塵身上原本平和下去的氣勢一下子變得鋒銳起來：“動了我的人，哪能是龜縮在老巢就能逃得了的？”

    額——

    卓明錯愕，陸逸塵的意思不難理解。

    他懷疑嫂子那遭便是K這個幕後的家夥搞得鬼，如此大費周章得作假，從內部突破，就為的拿下K這個罪魁禍首！

    不然難以解釋，為何他們剛要去調監控，結果恰好那個時間段的監控壞了，然後小醜那張嘲諷臉就那麽接入陸逸塵的手機，來了一段拉仇恨的挑釁？

    陸哥怒了，他已經不想再玩貓捉老鼠的無聊戲碼。

    隻是卓明莫名覺得，嫂子這件事怎麽看怎麽違和，一點都不像K這樣大男人該有的手筆……

    卓明讓陸逸塵的低氣壓給嚇得不敢說話，現在的重點是，他家陸哥覺得心底不痛快，不管是K做過還是沒做過，這個黑鍋他都背定了。

    霽月歌劇院，觀眾席上一片漆黑，隻有舞台的燈光偶爾掃過四周，上麵正演繹著舞台劇《哈姆雷特》，而台下偌大的階梯式觀影席卻是空空如也。

    隻有舞台正中央第一排坐著一個孤寂搞笑的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小醜服裝，畫著誇張古怪的小醜妝容，時刻上揚的猩紅色大口也不知道是在嘲諷著誰，此時正專注著看著一場隻有他一個觀眾的舞台劇。

    卓明不用陸逸塵吩咐直接過去鉗製過K，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絲毫的反抗，一雙空洞的眼睛也不知道看向了何方：

    “如果我當年，沒有逆他的意選擇了戲劇進修，而是選擇回來陪他，那麽他走得時候是不是就不會那麽孤單……”

    這一番話說得莫名其妙。

    陸逸塵蹙了蹙眉頭。

    “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在他看來小醜K就是一個危害社會的毒瘤，不管是上次的遊樂場的偷襲事件，還是後來的綁架案，無疑不表明了這點。

    K突然低低笑出了聲，聲音不再是戴了變音器那樣如同火燒一樣的嘶啞聲音，而是溫潤如玉的男聲，帶著絲絲戲腔飄渺的味道：“父親，我理解你，你選的這條路真的很孤獨啊。”

    陸逸塵等人來不及阻止，一聲槍響，一個子彈自下而上穿透了K的喉嚨，鮮血汩汩冒出，軟下去的身體還在生理性的抽搐。

    小醜自殺了。

    手裏還拿著一把冒煙的手槍，臉上依舊是那可笑的小醜妝容，隻是現在再看，莫名有種似哭非哭的悲涼。

    陸逸塵沉默：“把他的檔案調給我。”

    “好……”

    卓明的心情莫名沉重。

    ……

    陳元坤，京劇學院畢業的知名旦角，一聲戲腔道不出的是婉轉柔情，是真正的國粹大師，兩個月前從芝加哥歌劇院回國，繼承了他父親傳給他的霽月歌劇院。

    檔案就這麽多，身世很清白。

    然後時間軸往前走。

    二十一年前，陳元坤誌願與其父相悖，毅然決然北上就讀戲劇學院，同年，他父親便送了一個小型歌劇院作為別扭的支持禮物。

    十八年前，其父陳敬文作為一個黑暗團夥首領被人擊斃，當時的帶隊人是軍區的人，姓陸。

    看到這裏，陸逸塵表情有片刻凝滯，一個簡單的陸字讓他想到的有點多。

    同樣翻看資料的卓明也有些感慨：“難得一個開明的父親，居然沒讓自己兒子沾到丁點黑暗的東西，甚至兒子喜歡戲劇，還投資了一家歌劇院作為支持……而一個什麽都不懂隻懂唱腔的旦角，能做到這個地步真的了不起。”

    拋開敵人這樣一個敵對麵的身份，單單從能力方麵說，陳元坤真的很值得敬佩。

    隻是到底是沉迷於戲劇表演的旦角，真要說他對當年父親留下的殘黨掌控得有多少，真的很難說，而且時隔十八年，再多的忠誠都已經消散了……

    到頭來不過是孤家寡人。

    而小醜K也不過是旦角塗上油彩的另一種表現形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