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來，宋豊似乎是在季宸寧將她接來臨江別墅之後才改了態度的，程稚心邊進門便不自覺地想起了上午季疏雨罵的那句“狐狸精”，兩廂一聯係心頭便冒出來一個猜測。

    ……不不不，就算她真的是“狐狸精”，季宸寧那種人也不可能被迷住，應該是另有什麽原因吧。

    想起季宸寧，要跟男人一同出差的事便將其餘所有的念頭都壓了下去。

    出差五天，有五天的時間她要跟那男人待在一處，想想她就覺得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喘不過氣來。

    這兩天那男人跟中邪了一樣一直把她帶在身邊，程稚心已經覺得不太對勁了，再想想季宸寧出差去談大項目竟然要帶她一個剛入職不久的，本科油畫專業的小人物，更讓人覺得怪異。

    同迎過來的肖姨打了聲招呼，囑咐對方不用做飯之後程稚心便上樓回了自己房間，不自覺得考慮了一下遞交申請材料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這個念頭隻一瞬便硬生生被她壓下去了——不可能的事還是不要浪費腦細胞了。

    其實想想，就算不出差她也一直要對著季宸寧那個人，出差的話起碼那人真工作起來她還能有歇口氣的功夫。

    算了，有些事情既然無法改變，那與其愁眉苦臉的應付還不如放下心去享受呢——這是這些天來程稚心頭一次相對“樂觀”的接受季宸寧的安排，許是因為在男人麵前崩了一天的神經放鬆下來，給了她一點希望吧。

    與此同時，季宸寧看了一眼時間，還是壓住了回別墅的念頭，拖著有些疲累的身體走進了辦公室裏麵的小休息室。

    從南城往北飛小兩個點兒，然後坐近三個小時的車，終於到了他們這次的目的地。

    因為是公司一行十多個人一起過去，宋豊申請了私人飛機的航線，幾人在海城南郊的機場落地之後便有人開著一溜大奔在機場外候著了，一路下來倒是沒有什麽特別勞累的地方，季宸寧還有精力先去剛建起來的場地上看了一眼，這才又繞回了酒店。

    與他比起來，程稚心就被襯的更蔫吧了。

    昨晚她到底是被肖姨嘮叨著喝了一杯牛奶，隻是不知道是食欲不振帶的精神也鬧起了革命還是怎麽的，昨晚大半晚上她精神頭都足足的，今早上了飛機之後又沒了精神。

    及至在海城機場下了飛機，劈頭蓋臉吹過來的幹燥的帶著灰塵的風更是讓她難得有了抱怨環境的心思。

    要知道她的適應能力已經從小時候在福利院的時候就練出了一定境地，沒想到敗給了這個號稱“海”卻隻有一個內陸湖的城市。

    礙於跟季宸寧同乘了一輛車，在其他人都回酒店休息的時候她還要跟著去轉一圈，等回到酒店，她甚至顧不得自己一個小秘書被宋豊安排在了季總房間的隔壁，便撲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季宸寧神色有些複雜的看著麵前大敞著的房門，再看看從這個角度能看到的被程稚心隨意蹬開的休閑鞋，到底還是顧忌著樓下的員工們和裏麵人的名聲，輕手輕腳的幫人關了門。

    看來帶這場名為出差實為旅遊的出行還是有點用的，起碼程稚心對他不像是之前那樣防備，甚至給他“留了門”。

    當然，缺點就更明顯了。

    就算對方給他“留門”，他也不敢進去。

    這一下午剩下的時光各自消磨，等到了晚上，自然有海城這邊的合作方設宴為他們“接風”。

    程稚心換上一身職業套裝和配套的半高跟鞋，又喝了兩口溫水才覺心跳稍稍和緩了些。

    方才服務人員來敲門提醒的時候她剛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夢的內容在幾秒鍾內忘得一幹二淨，隻記得那種心悸驚慌的感覺了，仿佛跑了好久喘不過氣來的樣子。

    醒來之後她依然有那種胸悶氣短的感覺，應付了服務員之後稍稍減輕了些，她便隻當成了是“噩夢後遺症”，換好衣服便打起精神出了門。

    宴席就設在樓下的大廳裏，與先前的大宗投資不同，季氏這次參與的隻是海城這邊的一項文化工程——簡單地說就是投資進來扶持這邊的文化事業，給公司添幾分金光的。

    也就是看在這次的項目是上麵支持的，季宸寧才會親自過來盯著。

    程稚心跟在他身後兩個身位的位置，同旁人一樣麵上掛著笑容，心中卻亂七八糟的想著這些商人真是好笑，一邊幹著不幹不淨的生意，一邊還要社會上的好名聲。

    不過想想古代的大臣們一邊貪汙一邊還要“養望”，大概這東西是隨著血液一代代傳下來的吧。

    就這東西，一群人還費盡心思的怕“失傳”呢。

    “這位女士？”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程稚心驟然回神，隻是她到底是沒有宋豊那種本事，眼中還帶著未掩去的譏笑，倒是讓搭訕的那個愣了下。

    因為是個文化項目，又是第一天的“接風宴”，東道主索性連帶著接下來幾天的主要表演者都請了過來，名義上是“溝通感情”，實際上這感情是在酒席上溝通還是床上溝通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正是因此，除了幾個領導之外，能來這兒的起碼皮相是是不會讓人討厭的，程稚心看過去的時候差點被對方的臉晃了眼，愣了下才露出宋豊一樣的笑來：“您是？”

    男人將方才看到的那絲異樣壓到了心底，同樣擺回了先前的笑臉：“湯信，全總文工團的，這次參與歌舞《在水一方》。”

    程稚心雖然還是不懂這人為什麽跟自己搭話，但還是謹循禮儀同人握了手：“湯老師，久仰。”

    湯信的拇指不經意似的在她手背上劃過，隨後主動鬆開了手：“我其實是想谘詢程秘書一下，季總這次的投資方向方便透露一點嗎？”

    不等程稚心覺得他問的這話越界，他便露出個不太好意思的笑來：“說實話，我們這個節目有點受限，所以忍不住就想先打聽打聽……當然，如果您不方便的話我也不會強求的。”

    他的態度可以說得上恭謹了，再加上那雙帶著桃花的眼就這麽直勾勾看著她，程稚心到底是沒怎麽經曆過這些，略有些無措，倒是忘了方才想的對方竟知道自己身份的事，隻有些抱歉的道：“這我還真不太清楚，不好意思啊。”

    湯信忙道：“是我先提的這種……嗨，是我該說抱歉。”

    “程秘書。”

    斜刺裏突然插進來的聲音將兩人之間略有些尷尬的氣氛打破，卻是方才一直跟在季宸寧身邊的宋豊。

    見程稚心看過來，他便笑道：“這就入席了，我想問問程秘書是想同同事們坐在一起，還是跟這位……你的朋友一起坐？”

    這湯信才認識了幾分鍾不說，兩人的話題也越說越尷尬，程稚心幾乎猶豫都沒猶豫便道：“宋總助安排就好。”

    宋豊笑容更深了些，微微頷首之後便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程稚心也借著這個機會與那個湯信道別，回到了同事們中間。

    而方才鏽住了一樣的大腦這會兒終於開始轉動，程稚心下意識的看向宋豊的方向，果不其然的對上了季宸寧像是無意間看過來的目光。

    ……怪不得宋豊會在她與別人講話的時候突然冒出來問她要坐哪兒，這麽霸道又失禮的事果然是季總指派的吧。

    至於季宸寧為什麽要這麽做……程稚心有意無意的沒有多想。

    眾人聊過一輪之後便開了席，程稚心卻是沒有跟那些避著她的同事們坐到一起，她作為秘書，與宋豊均坐到了季宸寧的身邊。

    這個位子上本該是來擋酒的，不過這次季氏一行人幾乎是來海城這邊“扶貧”的，那些領導們也有眼色的沒多灌他，再加上往日少飲的季宸寧這次不知怎麽的來者不拒，宋豊與程稚心便沒派上用場。

    程稚心本就沒什麽食欲，在別墅時肖姨捉摸著她的胃口做點清淡的還好，海城這邊大葷大油的菜色她實在是聞都聞不下去，再加上不遠處季宸寧的存在感太強，她一整場宴席下來就隻一開始勉強填了兩口菜做樣子，之後便一直靠著那壺茶水磨蹭。

    及至晚宴終於散場，其他同事們自行回了住處，隻有程稚心因為同季宸寧住的近，隻得避無可避的跟在男人身後。

    而她終於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的房間有問題，可看看前麵男人的身影卻是一句話都沒敢說。

    ……還是私下去找宋豊吧，這男人喝了酒不知道什麽脾性，她可沒有扒老虎胡須的愛好。

    “陪我去樓下走走。”

    程稚心想心思想的太入迷，男人的聲音響起來時她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當然不敢提什麽反對意見，進了電梯之後還得主動摁了一層的按鍵。

    電梯中隻有他們兩人，驟然的寂靜與方才晚宴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程稚心有些不自在，卻硬逼著自己忽視男人過強的存在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