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宸寧自是不會理會何昀越心中是如何想法，也不會任由這人打亂自己原有的計劃。

    跟他比起來程稚心就沒有那麽好的心理素質了，直到被男人拉著到了後台，她腦中還時不時浮出來何昀越方才那句“愛人”。

    “那個……”

    先前的問題已經被她拋到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裏去了，程稚心現在隻想問：“剛才那人是誰啊？跟你有仇麽？”

    如果不是有仇，何苦要將季宸寧硬與自己安在一起呢？

    季宸寧聞言本還不懂她想說什麽，但不知是不是被這些天的相處影響的，看到程稚心的表情之後他竟明白過來了對方的意思，沒被何昀越擾亂的心情反而因此落了下去：“怎麽，配不上你？”

    這話帶著氣性脫口出來，不自覺便帶了男人說話時慣有的譏諷之意，程稚心被噎了一下，老老實實將那份好奇不安盡數按了下去，看看空蕩蕩的天台：“沒——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麽？”

    最近季宸寧對她的態度一直忽冷忽暖，先前明明已經想好了不再跟人計較這些的，卻沒料到施行起來還是有些困難。

    隻要跟這人保持好距離就行了，別的管他呢。

    抱著這個念頭，程稚心識相的轉開了話題。

    季宸寧本就被何昀越那句話拱的火起，現下又被程稚心這樣質疑，反聲刺了一句之後甚至想著她若再追問下去大不了直接把實話說了算了，誰知對方這時候又突然識相起來，倒是把他弄得一口氣哽在了喉嚨口，好一會兒才又硬咽回去。

    現在還不是時候，還是按著計劃來吧。

    暗暗安慰了自己一句，季宸寧深吸口氣重又帶著人往外走，隨口應了一句：“最後一個節目在這邊看著視角不好。”

    沒想到會是這麽正經的理由，程稚心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幸好季宸寧現在正集中精力“選視角”，否則看到她的反應指不定又會暴躁。

    因為這次舞台形式的問題，兩人往外走的時候不免會碰上幾個正在表演的，出去的路便顯得格外坎坷漫長，等被帶著涼意的夜風撲了一臉，程稚心才意識到兩人已經出了那“舞台”。

    海城的夜比起白天來溫柔許多，夜風更是沁著讓人舒服的涼意，恍惚能讓人忘卻白日裏幾乎能透過皮肉曬黑骨頭的陽光。

    如此反差，跟這幾天的季宸寧倒有些相似。

    “在笑什麽？”

    男人的聲音突然響起來，程稚心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因為那個不靠譜的對比不自覺笑了出來，忙收斂了表情看回去：“沒什麽，這就到了麽？”

    白日裏顯得淩厲的臉龐被夜色模糊，唯有那雙眼眸反射著燈光——抑或是月光，顯得格外明亮深邃。

    對著這樣的一雙眸子，程稚心仿佛遇到了黑洞的光一樣，不由自主的被吸了進去，幾乎要迷失在這樣的深邃中。

    季宸寧也未開口，他是背對著燈光的，程稚心卻是整個人都暴露在了他身後灑過來的光線中，他頭一次覺得先前為了襯托舞台效果將燈光設置的這麽暗好像是個錯誤的決定。

    不過暗也有暗的好處。

    所謂“燈下看美人”，便是因為以前燭光昏暗，將白日裏的一些缺點都遮了過去，才顯的人更耐看，而如今的程稚心也讓季宸寧更深刻的明白了這句話。

    許是自小的生活條件所致，程稚心膚色太白身形瘦弱，臉色又總有些差，白日裏看起來總讓人忍不住憐惜，如今燈色昏黃卻像是給她蒙上了一層朧朧薄紗，蓋去了那層羸弱，讓她整個人都顯得真實了起來。

    特別是她還用那樣的眼神看過來，饒是一貫冷靜自持的季宸寧，這會兒也被蠱惑了般的微微俯下身子……

    “嗞——啪！”

    驟然而起的巨響聲讓兩人同時驚醒過來，這才意識到雙方距離過近，已經到了呼吸相聞的地步。

    率先反應過來——或者說表現出來的是程稚心，她猛地退後兩步轉開了視線，半是刻意半是理所當然的，目光被不遠處絢麗的色彩吸引了過去：“這是……”

    季宸寧有些惱，但流程設計是他批準的，方才也隻是一個讓人遺憾的意外，這會兒他索性配合對方看了過去：“定製煙花。”

    有些發緊的嗓音暴露出了他並不想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不過程稚心的注意力已經大部分都被那盛大的景象吸引了過去，倒也沒有發覺。

    方才她與季宸寧的距離太近了，近到了危險的程度，平常時候她可能會迅速與人拉開距離維持平衡，但今天受煙花的聲音與色彩影響，她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壓下去了。

    與她以往看過的那些煙花表演不同，許是因為此地空曠的原因，連帶著煙花都顯得闊大壯麗了許多，或明豔或素雅的在天際暈開了一幅短暫又宏美的畫卷。

    季宸寧的視線卻並未落在遠處的煙花上，他微側過臉看著身邊的人，看著她的被煙花的光亮映的忽明忽暗，看著她眼中的欣喜與讚歎，看著她有些茫然又掩不住幸福的麵龐，一時有些忘情。

    不知多久之前，他也是這樣看著身側人的臉，那時的煙花沒有這麽宏大壯麗，但那時的人卻遠比現在貼心快樂。

    煙花帶來的美麗飛速逝去，程稚心還有些意猶未盡，而還未等她收回目光，視線所及之處竟緩緩的升上來了一輪——

    “這是……月亮！”

    她震驚的看著緩緩升起的碩大的明月，目光不自覺地上移，而天上那輪月亮卻像是謙讓一般躲進了雲彩裏，隻有這一輪明月緩緩地升上了半空。

    嘈嘈切切的議論聲模糊傳來，想是下麵場地裏的觀眾也都發現了這一輪“明月”，但想來受視野所限，他們許看的沒有這樣清晰。

    程稚心下意識的看向身旁人，對上對方略帶著得色的目光，這才明白過來方才那句“視角不好”許並不隻說的先前的煙花，還有如今的“明月”。

    “繼續看。”

    男人的聲音讓程稚心收回神來，下意識的順著對方的意思重新看向那輪“明月”，就見黑暗之中有一人廣袖飄帶，嫋嫋的“飛”向了那輪“月亮”。

    “嫦娥奔月！”

    下麵有人驚呼出聲，但不等更多的人附和，眾人才發現這隻是一個開始，陸續有更多的窈窕美人“奔月”而去。

    不多時，清越優美的樂曲聲像是從幽空之中傳了出來，而那些個“仙子”們也隨著這天音動作起來，便是一曲再美再夢幻不過的“羽衣舞”。

    被如此壯麗奇景攝住，四周一時寂靜無聲，隻有悠悠的樂曲聲與輕柔的夜風，能讓人感受到自己的確還存在著。

    “你……”

    程稚心被這美景所惑，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季宸寧開了口，下意識的轉頭看過去：“什麽？”

    男人沒有回答，隻是微微湊了上來，雙唇在她的唇角滑過，留下羽毛般的觸感之後滑向了她的耳朵：“以後願與我看遍這人間的奇景麽？”

    空曠的天台格外涼，男人身上的雪鬆香也被這涼意暈出了清冽之意，鼻端觸及這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程稚心驟然回過神來。

    兩人隻隔著一掌的距離，男人的目光霸道的闖進她的眼眸深處，像是要將她藏得最深的情緒都翻出來，自我保護的本能被這種“侵略”激了出來，程稚心甚至來不及想那句話中的深意，下意識便要往後退。

    隻是她忘了兩人這是在天台上，方才退出去的那兩步已經讓她站到了邊緣，如今再往後退便靠到了欄杆上，可她用力過猛，欄杆又沒那麽高，下半身不穩之下竟是要摔出去。

    季宸寧本來複雜的情緒在看到程稚心的處境時瞬間被驚恐壓了下去，大腦尚未反應過來，他手已經伸過去抓住了對方的右手，隨後猛一用力將人拉了回來。

    慣性所致，程稚心整個人都摔進了他的懷抱中，偏季宸寧驚慌之下沒站穩往後摔了下去，他落地之時反射性的抬起頭防著磕到要害，本環在懷中人腰上的右手則是下意識的護上了她的後腦。

    “咚——”

    重物落地的聲音與樂曲的最後一個重音同時響起，隨後便是極度的安靜。

    “好！”

    “太有心了這台節目！”

    ……

    下麵傳來的叫好聲讓天台上兩人的大腦再次開始運轉，第一反應都是味蕾感受到的鐵鏽味。

    方才落地時兩人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動作，最後竟是嘴唇對嘴唇的摔在了一起！

    隻是沒有愛情喜劇裏演的那樣唯美心動，唇上被兩人的牙齒夾擊，兩人怕都因為這“浪漫”的巧合負了傷。

    “唔！”

    程稚心躲開男人大掌的鉗製，起身往後退了退——但顯然從先前的險境吸收了教訓，稍退開一點距離之後便慌忙起身，一時不知該什麽反應才好，最後隻慌亂得衝季宸寧躬身說了聲“謝謝”，便匆匆忙忙離開了天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