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宸寧看了父母一眼，知道她因為心裏不舒服，再加上麵對著二老心裏比較拘謹，所以也沒有過多勉強：“那扶我上樓吧。”

    程稚心點點頭，立刻走上前去扶住了季宸寧，而後腳步又不動聲色地向後移了移。

    男人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向旁邊瞥了一眼之後，注意到她隻有手接觸到了他的手臂，除此之外，身體跟他距離幾乎能有多遠就有多遠。

    這是要打定主意跟他保持距離了？

    季宸寧的麵色有些沉了下來，他不動聲色地往程稚心那邊靠去，然後幾乎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迫使得女人不得不離他更近一些才能保證他等會兒走路的時候不摔倒。

    “媽，我們上樓了。”季宸寧轉過頭跟自己父母打了聲招呼，趁機堵住了程稚心的嘴。

    “去吧。”沈曼雲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隻不過這絲微笑在看向一旁的程稚心時就微微收斂起來，“程小姐，阿寧就麻煩你了。”

    被點到名的程稚心立刻點了點頭，小動作在沈曼雲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好太過明顯，就這麽僵硬地扶著季宸寧上了樓。

    “你不幫我擦身麽？”季宸寧坐在床邊，望著幾乎要落荒而逃的女人淡聲問道。

    程稚心的腳步刹那間停住，她背對著季宸寧，盯著眼前距離她隻有咫尺近的門歎了口氣，還是認命地轉過頭來。

    “季先生。”她有些糾結地絞著自己的手指，眼神中帶著抗拒，“方才您母親也說了男女有別，不妨讓你請一個護工來幫你擦身……”

    這是要拒絕他了？因為他弟弟？

    季宸寧眼底深處有莫名的情緒湧動，他微微揚起眉：“這麽晚了，你讓我上哪裏去找護工？”

    “家裏不是還有其他傭人……”程稚心覺得還可以再抗爭一下。

    其實她自己心裏現在也亂成了一團麻。之前聽過沈曼雲和季疏雨的話之後，她覺得她跟他之間的確是應該保持一點距離；但又覺得季宸寧是為了救她而受傷，所以對他的照顧也盡心盡力，要求盡量滿足。

    這兩種矛盾的想法幾乎讓她筋疲力盡，她必須在這兩者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

    她既不想在季璟然沉睡時，跟其他男人尤其是他大哥舉止過於親密，又覺得應該照顧好季宸寧，但被季疏雨點破之後，擦身這項工作現在明顯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力。

    季宸寧抬頭看了她一眼，床頭櫃上昏黃的燈光給他鍍上了一層光輝，讓他的神情看起來有些高深莫測：“我又不是為其他人受的傷。”

    這話堵得程稚心啞口無言，她的眸光動了動之後，幾次想張口卻又閉上了嘴，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卻又在努力地找理由拒絕他。

    “阿寧。”正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門外響起了沈曼雲的聲音。

    季宸寧看了一眼緊張起來的程稚心，想到什麽似的勾起嘴角應了一聲：“媽，有什麽事嗎？”

    得到回應後沈曼雲推門走了進來，她手上端著一個盤子，上麵放著一碗湯藥和一些藥帖繃帶。

    看見程稚心也在這兒沈曼雲明顯愣了一下，季宸寧立刻解釋道：“我不方便有大動作，我讓她來幫我鋪床。”

    盡管如此，沈曼雲心裏還是有些不大舒服。這麽晚了，兩個人孤男寡女地處在一間房裏總是有些不妥，不過想到等會兒還用得到她，也就沒有開口趕人。

    “嗯，我去問醫生要了幾帖藥，對你的傷口有好處，已經煎好了，你直接喝了就行，還有你的傷口需要換一下藥了吧。”沈曼雲把盤子放在了一旁的床頭櫃上，看向程稚心，“程小姐，麻煩你了。”

    自從今天晚飯她看見自家兒子走路都要人扶著下來以後，心裏便認定了季宸寧現在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虛弱形象，這吃藥自然也要別人來伺候。

    程稚心愣了一下，隨後看了看桌子上的湯藥又看了看季宸寧，心裏有些別扭，但她咬了咬牙還是走上前去，在男人麵前蹲下來，把湯藥遞到他唇邊。

    黑乎乎的湯藥裏倒映出一張臉，季宸寧輕輕地把唇湊上去，喝著湯藥的時候時不時掀起眼瞼看一眼麵前的女人。

    程稚心微微垂著頭，她的目光一直盯著湯藥，努力控製好自己傾斜的角度，唯恐讓他嗆著或者喝不著了，看的出，沈曼雲在她身後讓她感到有些窘迫和緊張。

    一口一口地把湯藥喝幹淨之後，程稚心把碗放回到托盤上，但是聽沈曼雲的意思是還要她替季宸寧換藥。

    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男人的腹部，她慢慢地伸出手拿過那卷繃帶和藥膏，但卻被人製止了。

    男人沉吟了一會兒抬頭對著站在原地不知想什麽的的沈曼雲道：“媽，我今天就先回去了，她不是專業的醫生，藥讓她來換不太好，我得專門去一趟醫院。”

    回神便聽見自家兒子這句話，沈曼雲有些驚訝：“你現在就走？”她連自家兒子阻止程稚心換藥這件事都忽略過去了。

    她不是不放自家兒子走，隻是現在天色都已經暗了下來，而且他身體又很虛，怎麽能經受得起車途勞累。

    程稚心卻不能不在意，她抬頭看了一眼季宸寧，鬆開了抓著繃帶和藥膏的手。

    “嗯，宋豊給我打過電話，說有一個合同需要一些材料，我記起來放在書房裏了。”季宸寧邊說邊站起身，“我跟他說讓他來接我。”

    程稚心跟著站起身來，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季宸寧，心中有些不解——她一直扶著他回來，沒聽見宋豊給他打過什麽電話啊。

    但能離開老宅她可不會傻到去拆穿他，畢竟老在這裏帶著，讓她的神經不得不時時刻刻地緊繃起來。雖然說季家二老對她的態度有了一些轉變，但她被沈曼雲盯著的時候還是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沈曼雲知道麵對公司上的事自己這個大兒子一向認真，他非要走的話自己也攔不住，隻能妥協道：“那你注意一些安全。”說罷她又轉頭看向程稚心，“程小姐跟著阿寧一起走吧，他的傷就請你多照顧一些了。”

    看在這個女人對自家兒子照料還算細心的份上，沈曼雲也暫時沒有要換人的意思，就讓她繼續跟在阿寧身邊吧。

    程稚心連忙應下來。等沈曼雲拿著托盤走出房間之後，她才抬頭看向季宸寧：“宋特助什麽時候給你打了電話？”

    “現在。”季宸寧隨手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垂下眉眼在屏幕上按了幾下，直到顯示信息已經發送成功之後，才又將它丟到了一邊。

    程稚心目瞪口呆你看著他一連串的行為，她就是反應再慢也知道剛剛季宸寧誆了沈曼雲一下。她心裏莫名地冒出一個念頭：這總不會是為了她吧？

    是看她在沈曼雲麵前緊張，在替她解圍？

    這個念頭來的劇烈，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忍不住地把心裏的疑問地問出了口：“你為什麽要回……離開這兒？”

    按道理他是季家的長子，就算在季家的老宅裏住到天荒地老也不會有人來給他不痛快，那他為什麽要走呢？

    季宸寧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鏡子前認真地整理好衣服，他的眸光從鏡子裏望向那個站著有些局促不安的女人，半晌才收回來：“當然是有事，不然你以為呢？”

    原來是有事啊……程稚心心頭微微鬆了口氣，連神情仿佛都去了一些鬱氣，多了一些明快：“那你有什麽東西要帶走嗎？我幫你收拾一下。”

    她是兩手空空來，兩手空空走，實在是沒什麽東西好帶的。

    “不用。”季擇祺整理好衣服後，窗戶外似乎也傳來了汽車發動機的聲響，他帶著程稚心出了門，“那邊不缺東西。”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才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明明隻是停住步子站著沒動，但氣勢卻一下子削弱了下去。之前剛換上一身深色西裝的他氣勢內斂而深沉，現在卻多了幾分羸弱之感。

    做戲就要做全套，季總深諳此理。

    程稚心沒注意到這些，下意識地扶著季宸寧往樓下走去，宋豊這個時候已經從門口迎了進來，看見自家老板的狀態時，眼眸深處劃過一抹深深的詫異。

    先生回了一趟老宅，怎麽感覺傷勢更嚴重了？

    不過跟了季宸寧這麽多年，他最是明白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這會兒心中再疑惑，麵上也絲毫未露。

    沈曼雲瞧見人從樓上下來，有些擔憂地望著下樓梯都費勁的兒子：“阿寧，你看你這……要不今晚在家裏住下吧？”

    “不用了媽，我走了。”季宸寧對著自家母親一笑，目光轉了一圈又補了一句，“爸那裏您幫我說一聲。”

    沈曼雲點點頭，一路送著自家兒子到了大門外，路上自然難免絮絮叨叨地講了許多注意的事項——但這話大部分其實是在說給程稚心聽，畢竟她才是照顧人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