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掩飾住心中恐慌，程稚心索性率先開口：“季先生剛剛說想請我幫忙，是有什麽事呢？”

    “哦，是這樣。”

    季北城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你也知道，宸寧這次主要是腹部的舊傷和頭部受到的創傷，醫生說過最好讓他不要動腦，多休息。”季北城的麵上浮現出一抹無奈，“但是這孩子最近有些不聽話，昨天還直接暈了過去。”

    程稚心心裏一跳，她下意識地收緊了手指：“他不是好好休息嗎？怎麽會暈倒呢？”

    “這壞就壞在他不肯好好休息上，也不好好養傷，整天都在看公司裏那些文件！”

    季北城說起來就來氣，卻又是氣又是憂心著急：“你也知道那些東西多費腦子，但偏偏他這麽折騰自己，我們誰都勸不住，而且我們平時也不可能整天都呆在他身邊。”他的目光中露出些懇切，“所以，我想請程小姐……”

    話已至此，程稚心心中全都明白了。季宸寧不好好地把自己當回事，季北城這是想讓她照顧他，勸一勸他好好養傷。

    “可是……他也不一定會聽我的。”程稚心有些為難，倒不是她有意推脫，實在是季北城看向她的眼神滿是懇切，她就怕到時候自己去了也沒什麽用，反而讓人失望。

    “這個沒事。”季北城見她肯鬆口，忙做保證，“程小姐到時候隻要讓他好好休息就行了，我相信有人看著宸寧，情況一定會好上許多。”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程稚心斷然沒有再拒絕的道理：“那我過會兒就去看看季總。”

    季北城聞言心中一鬆，麵上也和藹了不少：“那就拜托程小姐了。”說著他把手中的東西放在桌子上，“這些是家裏熬的湯和一些衣物，到時候還請程小姐一同帶過去。”

    程稚心點點頭，送季北城出去後在門口站了半晌，轉頭望著桌子上的保溫壺歎了口氣。

    湯變涼了總是不好，這是讓她立刻就過去呢。

    說實話，她現在心情頗有些複雜。

    她自然是想去看看季宸寧到底傷勢如何的，如果可以的話也不介意照顧那人，可現在是季北城親自來請，情況好像就不太一樣了。

    季北城這是打算接受她了嗎？她……想讓季家人在這種情況下接受她嗎？

    時不待人，就算心中情緒怎麽複雜，程稚心還是匆匆換了衣服，拿著東西便往外去了。

    季宸寧的病房離她這邊並不多遠，可她卻又不知怎的，在愈來愈靠近之時竟然緩緩地停了下來。

    明明這條路她已經走了很多次，雖然每回都是從外麵匆匆而過，但也算是熟知，怎麽這回真的要進去時，卻感覺有些忐忑呢？

    程稚心深吸一口氣，幾步走近那扇緊閉的門，剛一臨近便聽見了裏麵傳來若有若無的談話聲。

    也許季宸寧是在跟什麽人談事情。她有些遲疑自己要不要在這種時候進去，但沒等她決定好，門已經從裏麵被拉開了。

    “程小姐？”宋豊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杵在門口的人物，他回頭看了季宸寧一眼，正好瞧見他望著這邊，想來是聽見了他剛剛的聲音。

    “先生有事交代我去辦，你快進去吧。”他讓開一條道路，讓程稚心徹底地暴露在了季宸寧的眼眸底下。

    程稚心猶疑著點點頭，抱著東西進了病房裏。

    宋豊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思，知曉他醒來後就一直十分想見程稚心，隻不過礙於季北城沈曼雲的麵子才一直隱忍不發而已，現在程小姐來了，他一定十分高興。

    隨著身後的門再度合攏，程稚心回頭望了一眼，心裏有些緊張。她上次雖然也進來見了季宸寧，但那畢竟是在他熟睡的時候。自從車禍過後，她還從來沒有跟他在清醒的時候麵對麵。

    坐在病床上的人神情寡淡，一身藍白條紋的病服倒將他襯得溫雅了些，他坐於床榻之上靜靜地瞧著程稚心，單單一個目光就逼得她狼狽地低下頭。

    卻不知季宸寧看起來淡然，心中其實並不比程稚心淡定多少。

    他醒來之後便一直想見的人就這麽出現在了麵前，眼看並未有多少傷，麵上也不見勉強推拒，已經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怎麽突然來了？”人都來了，季宸寧自然是放下了文件，揉了揉眉心才緩過神來。見程稚心進來後一言不發，心下不免生了疑。

    再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東西，不等回答他便有了猜測：“是我父母請你過來的？”

    這麽多天程稚心從來沒有來看過他，恐怕應該就是他母親不許她來探望，現在突然出現，必定是已經得了二老的允許。

    “還真是……”季宸寧扶額低低地笑出了聲。

    “什麽？”程稚心一臉狐疑地看著坐在病床上笑出聲的人，有些不解他為什麽突然發笑。

    “沒什麽。”季宸寧收斂笑容，放下手來。他隻是有些感歎自己父母還真是會審時度勢，搬救兵的眼光還挺準確，不虧能打下季氏如今的江山。

    用膝蓋想想也知道他們把程稚心是拉過來做什麽的，不過正合了他的意，他便卻之不恭了。

    既然他不說，程稚心也沒有沒有再追問，隻把保溫壺和衣物放在了床頭櫃上，悶悶地擰開了蓋子，卻一句話也不說。

    反而是一貫穩重的季宸寧先忍不住開了口：“你身體怎麽樣？”他這段時間不急著看程稚心，一方麵也是知道了她沒什麽大礙，但見了麵還是要問一句才能安心。

    “我沒事。”程稚心將保溫壺中的湯盛出來端給季宸寧，抬頭看了他一眼便注意到了他頭頂纏著的紗布，“但是我聽說你身體這陣子不太好。”

    “我身體還好，你不必擔心。”季宸寧接過碗垂眸喝了一口，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也沒有問程稚心究竟是從哪裏聽來的。

    程稚心聽著這打太極一般的回應，就知道為什麽季北城來找她時會一臉的無奈了。這樣不痛不癢的回答，的確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一時之間，連她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房間裏保持著長久的沉默，靜得隻能聽見季宸寧低聲啜飲的聲音，程稚心站在原地，半眯著眼看窗外的景色。

    這間病房采光似乎比她那間要更好上一些，連窗外樹上的葉子都頂著金燦燦的光芒，仿佛一切都明朗輕快了起來。

    這裏的風景跟她在自己病房看到的不太一樣，就連看的心境也不太一樣，襯著旁邊那人咕咚咕咚喝湯的聲音，讓人安心了不少。

    季宸寧順手將碗放在了床頭櫃上，一抬頭才發現女孩正盯著他——雖然目光是落在他身上，但是眼神卻沒有焦距，顯然在發呆。

    男人微微眯眼，手上力道稍稍重了些，碗在桌子上放下時發出了一聲清脆的碰響，讓女孩驚醒了過來。

    “在想什麽？”他狀似不在意地問道。

    “沒……沒什麽。”程稚心搖了搖頭，她腦子裏剛剛那點稀奇古怪的想法一說出來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季宸寧隻看了她一眼，倒也沒有多問，拿過小桌子上的一份文件再度開始工作。

    這些東西既然都拿過來了，那索性還是處理了的好，有這人陪著他感覺動力滿滿，分分鍾都能處理好。

    被“請”來照顧季宸寧的其中一個任務便是要讓他好好休息，程稚心看著他手上的文件，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醫生說你要好好休息，不能勞神動腦。”

    “我沒事。”這些天季宸寧顯然已經聽了無數次這樣的話了，連回答起來都是駕輕就熟，對程稚心的提醒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被這三個字噎了一下，想起季北城臨走之前的囑托，程稚心咬了咬牙，最終上前一步從季宸寧手中抽走了那份文件，又索性趁著季宸寧沒有反應過來將他桌子上全部的文件都搬走了。

    季宸寧目光跟著掃過來，一時沒掩住麵上的錯愕。雖然這些天有不少人一直在勸他要注意休息，但是像程稚心這麽釜底抽薪的做法還是第一次——當然，其他人恐怕也不敢。

    “這是做什麽？”

    他倒也沒有發火，即便如此程稚心還是退得距離他足有一米遠，確保他夠不著自己才開口：“醫生說了你要好好休息。”她一板一眼地回答，雖然臉色因為這些日子裏有些蒼白，但態度卻極為的執拗，絲毫不肯讓步。

    “公司這些事務必須要經過我來處理，你先把文件給我。”

    程稚心卻是搖了搖頭，抱著文件退得更遠了。

    季宸寧一陣挫敗，他終於體會到別人百般勸他休息，他卻一點都不聽的痛苦了。關鍵的是，他拿對方還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樣，三個小時後我就休息。”季總做出了退讓，一個下午隻處理三個小時的文件，這對一個工作狂來說已經可以算是消極怠工了。

    “不行。”程稚心卻依然搖頭，鐵麵無私不留半點情麵。（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