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奸殺案開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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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司城小時候,經常被他打,叱罵,好一次我和丈夫去他們家作客,都看到司城有傷!”

    聶冠麟自責地低下頭,曾經的過錯在這種情況下被揭露,還麵對著兒子,他不是一般的難堪,痛苦。

    聶司城臉色變了,由原本的平靜轉變得沉涼,薄唇緊繃,眼神攪動著一絲冷光,倪曼青擔憂地握住他的手,不斷給予他力量,默默提醒著他,這時候一定要冷靜!

    如果這骨節眼讓葉琛出現,一切將不堪設想。

    敏銳的公訴人,覺察到先機,把握住這一點繼續進攻,“聶冠麟是一個有暴力傾向的人,我對辯方律師聶司城曾做過調查,他在大學畢業後,沒有再回京江市,而是選擇去海市工作,這是因為和父親聶冠麟產生隔閡的緣故吧?”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聶司城,看著他臉色的瞬變,更加得逞,妄下定斷,“試問一個從小被虐待、被父親摒棄的孩子,他的童年是有多陰暗,他會對這個父親多麽失望,哪怕現在長大了,為什麽他一直沒有回公司,而是自己另起灶爐進入律政行業,恐怕也是這個原因?”

    聶冠麟的廉恥心被他戳中了,他內疚地朝兒子看了眼,臉色比被人冤枉還要沉痛幾分,自己曾經犯下的錯,對兒子的暴力、偏見,連他都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

    “這怎麽回事?聶冠麟竟然是這種人?”

    “看不出來,平常心慈麵和,居然連親生兒子都打?”

    “但聶司城為什麽這時候還幫他?”

    在場的人不是瞎的,從聶冠麟懊悔的神色,聶司城變化的神情,他們已經相信了這個事實。

    這個話題敏感又危險,會給審判長、合議庭留下不良印象,也會加深聶冠麟的犯罪嫌疑。倪曼青看著靜默不語,亦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聶司城,隱隱擔心。

    公訴人無視聽審席的議論聲,對姚夫人繼續提問,“你知道他虐待兒子的原因嗎?”

    他的提問,好比一把尖刀,一點點,一寸寸,往他們父子倆心口剜割,深入。

    對他們家尚算知根知底的姚夫人,因為一己私心,心無旁騖回答道:“因為聶冠麟的原配妻子葉寶珊,在20多年前,在一個男人家裏失蹤,所以他認為妻子跟男人私奔跑了,故而把仇恨都轉移到兒子身上。”

    又是一個驚人秘密!

    在坐的眾人,聽著一個比一個更私密、勁爆的豪門恩怨,他們神色豐富如鮮豔的調色盤。他們對於聶冠麟這種扭曲的心態,都扣上異樣的目光。

    聶司城一直隱忍著,眉宇皺攏,眼神晦暗地盯著姚夫人。

    “把對妻子的仇恨,轉移到兒子身上?”他意味深長笑了笑,聲音異常響亮,“從邵女士的證詞可以證明,聶冠麟無論是性格還是心理,都存在極大的扭曲,他是一個偏激、衝動、暴力的男人。試問一個連兒子都忍心毒打的男人,殺一個人對他而言,又算什麽?”

    “司城,冷靜!一定要冷靜!”倪曼青覺察到他靜靜攥緊的拳頭,低聲提醒。

    就連聽審席上的蘇汶,也覺察到聶司城的不對勁,他似乎在壓抑著什麽?

    公訴人又往聶司城那方看了眼,認定他短時間內不會有任何反擊,繼續說道:“我們把目光回歸到姚海欣案發當天,也許是姚海欣當時說了什麽刺激性的話,或話題,激怒了聶冠麟內心最在意的事情,激發了他內心陰暗的一麵,讓他突起了殺心。無論是哪個設想,都極為契合聶冠麟存在暴力行為的觀點。”

    他說完坐下,但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聶司城,卻遲遲沒有緩過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

    “二哥怎麽了?為什麽沒有不反駁?”聽審席的聶思羽,擔心地看著聶司城,喃喃自語。

    “司城……”倪曼青低語呼喊他。

    換做平常,葉琛早就現身,但聶司城自我也處於一種抗爭、掙紮當中,他很明白現在的處境有多重要,他不斷地調節,自我疏導。

    一分鍾、兩分鍾……

    庭上的時間尤其寶貴,審判長揚聲道:“辯方律師,你的沉默,是認同公訴人的觀點嗎?”

    聶司城緩和過來,恢複冰冷的神情,目光比剛才更加犀利,直接刮向公訴人,冷聲反對,“我反對公訴人的猜疑。”

    倪曼青看著他恢複如常,安心下來,繼續忙活手中的筆錄。

    “姚夫人,請問你能確定,聶冠麟的原配妻子是跟男人私奔,從而失蹤的嗎?”聶司城鷹眸森然地凝視著她,渾天而成的威懾力,舉手投足的壓迫感,讓人心理上難免矮了一截。

    當姚夫人目光與他相碰撞時,隻覺得背脊泛涼。

    葉寶珊一直是聶司城的禁忌,她公然在眾人麵前,間接性辱罵汙蔑他母親,那是對聶司城的一種挑釁、一種侮辱。

    “我……”姚夫人支支吾吾地,“不能確定!”

    聶司城冷哼一聲,低沉的嗓音染了一股惱怒,“既然不能確定,你怎麽能在庭上肆意胡說,不然我會以你做偽證,侮辱他人為由,向審判長提出起訴!”

    姚夫人低下頭,咬緊了唇。

    聶司城繼而轉向審判長,“既然邵女士所言不是事實,那麽公訴人的推測就不能成立。再者,我和父親的確有心結,但這不足以證明聶冠麟患有心理疾病,性格和行為存在扭曲傾向,無論是法律還是警察,裁定一個人的罪行最直接的是證據,如今證據不充分,姚夫人剛才的言辭,全部可以推翻。”

    公訴人聰明地沒有在這個點子上和他爭論,他心裏清楚,剛才不過是投機取巧,想用心理戰術擊潰聶司城。

    隻是,這小子的確有點能耐,被他挺過去了!

    庭審到這個時候,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所有人都漸漸出現疲態,越往後的對決,無疑是拉鋸戰,所以,公訴人覺得,是時候亮出真槍——

    “審判長,我申請傳召本案重點證人方建平,上庭作證。”

    這一刻還是來了,方建平來到證人席,但他不敢抬起頭,他無法承受董事長的深沉的目光,無法承受聶司城銳利的眸光,還有公訴人期待的眼神。

    他至此又一次掙紮,心中的兩道力量,如一條已經擰成死結的繩索,勒得他痛苦。

    “方建平,請你描敘一下8月15日下午,你和聶冠麟到底北屯別墅後發生的事情經過。”

    方建平雙手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

    他眼神堅定地看向公訴人,開口道:“8月15日,那天是我開車送董事長去北屯,到了門口董事長獨自進去,我留在門外等候。”

    “你等了多久聶冠麟先生才出來?”

    聶冠麟渾厚的目光,緊緊盯著他,眼底飽含深緒,有一種寬恕,有一種無奈,有一種歎息……

    倪曼青眉心蹙起淡淡的痕跡,她知道方叔在掙紮,在猶豫。

    蘇汶淡定的看著他,她知道,方建平一定會說出令自己滿意的答案。

    “董事長進去了大約半個小時才出來。”他垂眸,斂下眼底的痛苦。

    “聶冠麟出來時是怎麽樣的表情衣著?”

    良心的譴責,令他的手用力攥住桌沿,許久沒有說話。

    一分鍾過去,公訴人催促道:“方建平,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方建平抬起頭,看向聶冠麟,他的目光,果然如自己所想,帶著寬恕,也帶著儻蕩;方建平眼眶一熱,向他投至歉意,準備開口。

    這時,原本緊閉的庭審廳大門,縱然打開,走進來的鍾聞天,攙扶著渾身帶傷的方耀輝,往聽審席走去。

    不少目光集中在這名年輕男人身上,他雖然衣著幹淨,但麵色發白,臉頰也有兩道明顯的鞭傷,眉宇微微皺攏,眼底流露出一隱忍的疼痛。

    方建平錯愕地看著多日未見的兒子,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爸!”方耀輝看向方建平,動了動唇,又搖了搖頭。

    他明白兒子的意思,他什麽都明白!

    方建平抹掉眼淚,看向公訴人開口,“董事長進去的時間也就兩三分鍾,上車後他一直沒有說話,命我把車開到海岸線那邊,停了二十多分鍾才讓我開車離開回公司。”

    極限大反差,時局大扭轉,當聶司城和倪曼青聽到他的話,終於安心,公訴人一聽,生氣道:“你說謊,你之前的口供不是這樣說的。”

    同樣一臉鐵青的還有蘇汶,她看到方耀輝進來那一刻,已經知道事情不妙,他們藏得那麽深,還被警方搜到?

    庭上又一次露出嚴繃的局麵,方建平一改原本的口供,真摯地看向審判長,鞠了個躬,“審判長,對不起,我之前改口供是因為兒子被綁架,我被威脅,我兒子現在就在聽審席,他解脫了危險,我不能再背著良心陷害董事長,我對不起他。”

    鍾隊第一時間聯係了法警,示意他知會審判長,陪審員在他旁邊低語幾句後,審判長覺得此案非同一般,讓鍾隊上庭說明整件事由。

    鍾聞天走向證人席,開始講述營救方耀輝的整個過程,“刑警隊接到石遙村派出所上交的一份資料,連日村裏的狗被毒死,民警入村調查後,發現一名偽裝的可疑人,極有可能就是正在通緝的張偉邦偽裝的。我們包圍進攻,但對方狡猾設下陷阱,預先逃竄,雖然沒有抓到嫌疑人,但在老房屋的地下室我們找到了被綁架的方耀輝。這就證明,隱藏在這小村子,偽裝成老人,又毒死狗的凶犯,就是張偉邦!”

    “審判長,警方初步懷疑連環凶殺案和姚海欣被奸殺案有密切關係,目前警方還在調查中,以下是我收集整合的資料!”

    鍾聞天著了兩手準備,這份資料是他連夜把重案組關於連環凶殺案和他們刑警科關於姚海欣凶殺案的資料整合。

    審判長認真而詳細地看完呈上來的文件,跟陪審員議論起來。

    這個過程,緊張而又安靜。

    所有人都沒想到,案子來到這一步,竟然有極大的扭轉,最終的判決將會如何?

    經過討論,審判長有了決定,“鑒於本案的複雜性,極有可能與連環凶殺案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對於聶冠麟的犯罪行為也沒有直接的證供,本庭決定,15個工作日後再開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