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市這邊的習俗，除夕晚上和大年初一早上的這頓飯是最豐盛的，吃完之後董雪還沒出門，就有人到她家來了。

    是董雪最要好的朋友薑婉琪。

    她一進門就抱住了董雪，“哎呀小雪，我可想死你咧。”

    董雪有些恍惚。

    薑婉琪，她……有許久沒有見過了。

    上輩子，薑婉琪在別人都對她指指點點的時候，卻沒有像別人一樣對她翻白眼，反而一直讓她不要要堅強。

    後來薑婉琪大學畢業之後，留在了上大學的城市，過年回家的時候，她來邀請董雪。

    她說，小雪，外麵的世界雖然確實很無奈，處處都很艱難，但是外麵的世界也真的很精彩。

    外麵的世界，沒有那麽多人整天盯著別人的事情說三道四，因為他們過得很充實，有更多更好更精彩的東西，會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那時候的大學生很金貴，是包分配的。

    薑婉琪的單位很不錯，而那時候，工資也在上漲了，薑婉琪一個月能有四百多塊的工資，她住在單位的宿舍，吃在單位的食堂，消耗很少的。

    而她終於有能力、也願意先拿出一部分錢來支持董雪。

    她說，小雪，你和我去林市吧，現在社會發展這麽快，處處都缺人，打工比在家裏強多了，我先給你租個房子，你安心住著，然後去找事情做，等你有錢了，在還我。

    那個年代，高中生也是高學曆了。

    何況董雪又聰明，性格也不錯。

    薑婉琪很希望幫到自己的朋友。

    董雪拒絕了，她自卑，又不願意拖累朋友。

    那個冬天，薑婉琪勸說了董雪好幾次，董雪幾乎都要心動了，但最後還是因為怯懦，拒絕了。

    她怕自己在外麵無法立足。

    後來薑婉琪嫁到了林市，回來的漸漸少了，也就斷了聯係。

    但如今相見，兩人都還是青春年少，董雪反手也抱住了薑婉琪。

    今天是大年初一，不能流淚呢。

    董雪忍住了眼淚，用力抱了一會兒才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剛回來的，假期在我媽那邊了，她給我找了個單位實習，我就回來過年，過幾天又要走。”

    薑婉琪的媽媽是個知青，當年知青返鄉的時候就回去了，後來嫁了她們本地人；而薑婉琪的爸爸也又娶了一個。

    雖然兩方都沒有苛刻薑婉琪，但總歸會有點格格不入的感覺。

    薑婉琪的名字溫婉，人卻是特別的獨立自強的。

    她已經剪掉了長發，換上顯得幹淨利落的短發，聽董雪好奇的打聽大學的事情，薑婉琪笑著和她說起學校的事情。

    董雪有些向往：“真希望能去大學看看。”

    薑婉琪挑眉：“你年紀不大，底子也不差，其實好好複習半年，也是可以的。”

    董雪搖搖頭：“暫時不行，我家裏現在條件太差了，再說，外麵確實很好，但是，去外麵也不隻是上大學一條路。”

    薑婉琪詫異看著董雪：“小雪，你變了。”

    之前的董雪性子溫和的很，雖然不到沒主見的地步，但是確實是很溫和的。

    現在卻感覺她變得有主見、有堅持了。

    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麽，並會為之而努力的樣子。

    “這半年我家遇到了特別多的事情，我這也是被逼得。”董雪簡單把事情說了一次，換來薑婉琪越來越詫異、越來越讚賞的目光。

    董雪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推了她一把：“這麽看我做甚，難道我就應該站著被人欺負？”

    雖然最開始到時候，還有一點時間帶來的生疏，但是好朋友就是好朋友，很快那種生疏感就沒有了。

    薑婉琪感歎：“小雪，你真的變了很多，我喜歡你這樣的變化。”

    “難道以前的我你就不喜歡？”董雪故意問。

    “哪能呀，我都喜歡，不過更喜歡現在的你。”薑婉琪直言不諱，董雪認真點點頭：“我也喜歡現在的自己。”

    可以為自己的人生負責，努力活成她想要的樣子。

    上午又來了幾個人，都是董雪在村裏關係處的好一點的朋友，天冷，大家也都懶得出去了，幹脆就在董雪家裏嗑瓜子聊天，中午也在董雪家吃了午飯，一直到下午才散。

    王秀蘭早上在薑婉琪剛來沒多久就出去了，把空間留給了董雪和薑婉琪，中午也是回來給她們下了餃子弄了午飯，就出去了。

    晚上回來的時候，王秀蘭看著董雪欲言又止，但一直沒開口，可董雪回屋的時候，她也跟過去了。

    “媽，怎麽啦？你想說甚？”董雪見王秀蘭不開口，就主動詢問。

    她很奇怪。

    這段時間她媽和她印象中的樣子有了很大的差別，不能說是雷厲風行，但是也能稱得上行動力很強的。

    現在是怎麽了？

    “小雪啊，你想不想去上大學？”王秀蘭小心詢問董雪。

    董雪一怔：“媽，你怎麽問這個？”

    王秀蘭摸了摸董雪的頭。

    閨汝高一的時候她爺爺生病，治病加把老人風光送走，家裏欠債不少，等到閨汝高中畢業，她直接就沒讓閨汝去考大學。

    考不少也就算咧，考上了，不讓她去上，心裏會更難受，幹脆就沒讓她去考。

    王秀蘭本來覺得這沒有什麽的，村裏不上大學的人多咧，人家還不照樣過日子，而且有的人日子過得還挺好。

    但是今天見了薑婉琪，見了另外兩個大學生，王秀蘭雖然不是火眼金睛，但也能看得出上沒上大學的人，之間有多麽大的察覺。

    這才半年，四年過後，她們之間的差距，又會有多麽巨大？

    之前他們沒本事，隻能委屈閨汝，但是現在家裏沒有那麽緊張了，王秀蘭就起了心思，想讓董雪去上學了。

    “你想不想去？”王秀蘭還是直接問，董雪點點頭：“想去是想去，但是不是現在。”

    “媽，咱家現在情況才稍微有點起色，要是我直接去上學，再加上哥哥要成親，到時候兩大筆花銷下來，家裏根本供不起的。”

    “我不想讓你們在那麽辛苦咧；大學雖然挺好的，但也不是非要上不可的，我這樣過得也很好。”

    王秀蘭覺得董雪肯定還是想去的，隻是顧及家裏，才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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