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沒有正麵回答燕正南的話，保持著沉默，反倒是自認為應該是這樣的燕正南自嘲一笑道：“也是，以你的天資，早晚都要知道這事。早說晚說都一樣。不過你既然知道心劫，那就應該知道我們武者的身劫吧？”

    周浩暗自嘀咕道：果然武者也有！

    外表卻顯得極為平靜道：“稍微提過一些，隻不過不是很清楚。”

    自是猜測到玄修有所謂的心劫，剛才便想到，那麽武者應該也有個什麽劫，眼下果然得到了燕正南的親口驗證。

    “修行之難，難於上青天呐！”眼尖的燕正南瞥了一眼周浩，賣了個噱頭，似乎猶豫究竟要不要說，沉吟了片刻，還是開口道：“既然你師父已經跟你提及，那我就卓羽豐這事跟你簡單提一下吧。也不算違規。”

    “如果我猜想得沒錯，卓羽豐的大限將至，所以，他才這麽急著想突破至三境。”

    “大限將至？”

    “不錯，世俗界傳言，修行者可以增加壽命，嗬嗬，其實這並不正確，就我所知，武者除開肉體比常人堅韌一些，速度比常人快一些，玄修能倒騰出一些術法之外，其實在壽命上並不比普通人長多少，至於傳聞中修為增加便能增長壽命這一說，對於三境之前的修行者而言，那都是空談。三境之前的修行者，除了不會感冒發燒得病之外，其實壽命也與常人無異。”

    “那怎麽說也能活個百八十歲吧？”

    “嗬嗬，理論上是如此，但是身為修行者，本身就略知天命，而每個人的生命長短都暗循規律，有些是六十年，有些是八十年，這說不準，但是能活多久，對於修行者而言，總有那麽一天，冥冥之中自有感應。所以我想，卓羽豐應該是在十年前便得知了自己大限，以至於在這十年來才會幹出這麽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來。為的，便是突破三境，多活幾十年而已。”

    “等等，你的意思是說，隻要跨入三境便能增加壽元？”

    “傳聞中，跨入三境的強者可以突破人類壽命的桎梏，少說都有一百五十年的壽命。”

    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又似乎被周浩勾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燕正南繼續道：“自古以來，無數修行者都困頓在二境巔峰不得寸進，不得法門，活生生老死、瘋死在這門檻之外的，數不勝數。”

    周浩沒有說話，因為此時，似乎捕捉到了燕正南言語中的無力和悲涼。

    跟剛才喜歡嘻嘻哈哈，豪放自然的他不一樣，此刻的燕正南顯得極為深沉。甚至於給周浩一種渺小，無力的感覺。

    “劫難劫難，嗬嗬，玄修的心劫、武者的身劫，便是修行路上的第一道坎，跨過去了不僅是壽命數十年的增長，更是修為的增長。不得其法，跨不過去，輕則性情大變走火入魔，重則爆體而亡，身死道消。”

    聽了這話，周浩的神情也不由凝重。

    “三境是什麽境界？”燕正南忽然明知故問的問著周浩，後者直接回道：“玄修培元。武者罡體！”

    “是了，培元培元，固體培元，玄修的那一套，我也隻是大致清楚曆經心劫十分艱難，有些人性情大變六親不認，為的就是體悟那極致的痛楚和悲傷，據說就

    是為了斬掉內心的某些東西，至於是什麽東西，如何去斬，什麽時候開始，什麽時候結束我並不是很清楚，我隻知道我們武者的身劫。”

    沒有打斷燕正南的話，周浩呼吸放緩，顯得極為認真。

    “相比起心劫，武者的身劫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常言道，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修行一道漫漫無期，能隻言片語點醒你，卻也需要你自身去修行驗證，能給你傍身的寶物，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你於水火，而劫難是自身劫，別人幫不了，隻能全憑自身。”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燕正南在解釋‘身劫’之前，仿佛是特意說這一番話給周浩聽。其間，眼神之中更帶著一絲捉摸不透的意味，似是讚許，又似是同情。

    “罡體境的標誌你可知道是什麽？”

    周浩細細一想，回想起凡老似乎曾經說過，不留絲毫破綻，旋即開口道：“肉身突破音障！”

    “是了，肉身突破音障，嗬嗬，你覺得，一個普通人肉身能突破音障嗎？一秒跑出三百四十米？難，常理說來，這根本就不可能，不過就我們武者而言，更為準確的說，是身體凝練出罡氣，這才是三境武者最根本的征兆！簡單的說，勁氣無形，罡氣有形”

    周浩輕輕一笑，配合著點頭。

    “世界上最快的戰鬥機也就8.4馬赫的時速，普通的戰鬥機時速平均在2.5至3.5馬赫之間，可那些都是集成了現代化尖端科技的軍事裝備，都是匯聚了智慧結晶的鋼鐵巨獸，若是人力想要達到那個層次，簡直不可能！”

    “內勁武者可以勁氣外放，罡體武者可以罡氣護體，能以肉身硬扛音障，本身的就比那些尖端科技材料還要堅硬！身體構架、肌肉組織比起戰機的構架還要精密！而就人體學而言，魚和鳥更適合高速移動，但人要達到那樣的速度，則需要更強大的能量、身體構架以及身體強度！”

    “而為了獲得這麽一個身體，從無到有凝練出罡氣，武者必須曆經粉身碎骨，削骨斷肉的痛楚！在一次次肉體消弭的過程中，憑借自身勁氣重新滋養出新的血肉！將勁氣淬煉成罡氣！重鑄出新的骨骼！將五髒六腑、血肉骨骼全都換一遍。”

    “這個過程，稱之為脫胎換骨也不為過，其中的痛苦，根本不是常人所能體會！所以，從古自今，每個成功跨入三境的武者，都是擁有大毅力大忍耐的人物。都值得我們後背敬重。”

    周浩眉頭皺起，一般說來劫難是被動式的，怎麽這聽起來卻是要武者自己去找的？

    似乎是看出周浩的疑惑，燕正南繼續道：“可若是這樣那就好了。劫難劫難，自然是天災人禍那一類的，正如剛才所說，修行者多少可以感知到自己的壽元年限，大限將至，還不尋求突破的話，那便隻能活活老死。任憑你天縱奇才，到頭來也隻能是黃土一杯。”

    “無論心劫還是身劫，嗬嗬，都是有預兆的，據說玄修的心劫剛開始時，玄修會性情大變，做出許多反常的舉動，嗯，你可以將這一類即將受劫的玄修看成是更年期的狂暴婦女。”

    周浩麵皮抽搐一下，想不到眼前這位二境巔峰的城守，居然會用這種比喻。

    “而武者

    ，開時時身體會出現老年斑啊，骨肉鬆弛之類的征兆，部分組織表現出普通老人的征兆。”

    說到老年斑，周浩似乎看到燕正南臉上就有幾個。

    “一有應劫的征兆，二境巔峰的內心便對自己的大限有了模糊的感應。一部分人會因為受不了這種自知大限時，產生恐懼而癲狂，一部分人會在這種絕望中不知所措，做出許多不符合常理的事，一部分人則會急病亂投醫，亂了方寸，而一部分人則會選擇等死，一部分人則選擇肆意揮霍剩餘的生命，當然，大部分二境巔峰都會選擇應劫，隻不過。”說到這，燕正南悵然搖頭，繼續道：“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呐！”

    “嗬嗬，見過烈火焚身三天三夜的，最後被燒成一具焦屍的，見過被亂刀砍死的，哦，還有更極端的，自己跳進去絞肉機的。”

    聽著燕正南哭笑不得的描述，真切之中，周浩知道，這是無數二境巔峰的無奈悲哀。

    “應劫啊應劫，究竟怎麽應，哪裏應，何時開始何時結束，怎麽樣才算是個頭，這些全憑自身感知，別人既代替不了也指點不了。我曾有幸見過一位三境武者，他當年應劫時便是選了一處人跡罕至的懸崖峭壁，從高有百丈的懸崖上摔下去，醒了之後再往懸崖上爬，等爬上了高處，又自己跳下去。”

    頓了頓，似乎在評估著什麽的燕正南繼續道：“就這樣，沒日沒夜，不斷的跳崖，攀爬峭壁，再跳崖，再攀爬，曆經數百次，前前後後三個多月，曆經風霜雪雨，其間好幾次險些死絕，終於是在最後一次跳崖後，盤膝感悟，凝練出罡氣。”

    “我依稀記得那位前輩曾說過，山崖下，峭壁上，全是他留下的那些已經發黑發臭、幹涸凝固的血肉。”

    無法想象的周浩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數百次跳崖？換作常人早已精神崩潰！更何況還一次次強逼著自己，用傷痕累累的身軀去攀爬峭壁？

    “有另外一名前輩曾提到過，他是在火山口應劫成功，於火山口枯坐一個多月燒盡五髒六腑繼而凝練出罡氣。也有前輩曾隻身一人前往北極冰原應劫的。在無盡寒風淬煉肉身。”

    “當然，有些人就沒那麽好的運氣，有些人跳崖，死了，有些人找到火山口，被燒死了！”

    苦笑搖頭，燕正南正了正神色：“當然，應劫是要事先準備一番的，可其間的意外，嗬嗬，誰說的準呢？”

    周浩心緒難平的看著燕正南，不管是無數次的跳崖，還是在火山口，北極冰原應劫，這都非常人所能做到，即便身為內勁巔峰，也極為艱難。

    想著無數天資卓越之輩慘死在應劫的無數生死曆險中，看著燕正南，周浩心中不由多出了些許悵然。

    修行之路，當真是難於上青天！

    那種明知什麽時候死，明知自己可能會死卻又不得不去應對時的抉擇，逼著自己去經曆的痛楚，不僅是肉體上的摧殘，更是內心的煎熬！

    非大毅力，大智慧，大忍耐之人能辦到！

    忽然間，周浩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自己兼修玄術和勁氣，那是否意味著要同時曆經心劫和身劫？

    一想到這，周浩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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