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曉彤想潛下去，可有些事卻總是不如人願。

    對蕭家唯一見過麵的珠珠小姐穆曉彤的印象很深，她的笑聲很爽朗、她的舉止很大方、即便是麵對一個身份比自己低很多的保安隊長時，她也沒有絲毫厭煩的神色。

    但穆曉彤卻注意到了她微仰著的下頜和俯視的目光，那是一種不必刻意外顯卻已深入骨髓的驕傲，穆曉彤覺得那位身材豐盈皮膚雪白的蕭小姐實在不像一隻“天鵝”，而更像一隻驕傲的“大白鵝”。

    穆曉彤不喜歡骨子裏高高在上的人，也不想和那樣的人打交通；蕭珠珠雖然是蕭家小姐，但她在蕭氏企業沒有職位，每天除了購物玩樂對家族企業的經營也毫不關心，她不是穆曉彤需要去調查去接近的蕭家人。

    所以穆曉彤沒想到自己會和這位像隻“大白鵝”一樣驕傲的大小姐有什麽交集，更沒想到蕭小姐會找上她。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蕭珠珠在找上她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像隻仰著頭的“大白鵝”，倒像是隻被雨淋得無處可藏的“小麻雀”。

    ————————————

    夜已深，卻未沉。

    滄海市內此時應是燈火輝煌不夜天，“星海灣”門前的專用道路上卻相對靜謐，雖然也有車輛不時經過，車燈一晃間映出平坦的路麵與路邊筆挺的樹杆，但在那之後便會歸於黑暗了；過了許久，才會再被照亮。

    路上沒有行人，隻有穆曉彤一人獨行。

    她剛下晚班，她是保安隊唯一一個不在宿舍居住的人。星海灣保安住宿的條件不錯，但穆曉彤卻不能住在那兒，雖然可以省了租房的錢，但有很多不便。

    好在這段夜路並不難走，獨自走夜路她倒也不怕，而且一個人走在這寂靜的夜裏，吹著清朗的風，倒也別有一翻情趣兒。

    但她還是加快了腳步，二十分鍾內要到達路口拐角處的那個公共汽車站，趕上最後一班車才行。

    到達路口處的時間剛剛好。

    那裏比平時亮，也比平時吵雜，兩輛警車停在路邊，攔住過往車輛，應該是在查酒駕。

    穆曉彤往那處瞟了一眼，急急右轉，因為她已看到一輛公交車緩緩進站。

    她向那公交車揮手，跑動起來，準備趕過去上車。

    公交車的司機看到了她，停在那裏等待。

    可穆曉彤卻沒上去，因為她和公交車之間有一輛轎車停在路邊，而在她跑過去的時候那車裏忽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一隻白白嫩嫩的手，肉肉的，上麵還有四個可愛的小肉窩。

    一張有點兒眼熟的女子的臉伸出窗外，她仰著頭，眼中原有的驕傲神情被請求之色代替：“小保安，幫我個忙……”

    穆曉彤看了看她緋紅的臉、朦朧的眼、又看了看她緊緊抓著自己衣袖的手，然後抬頭看向那輛等她上車的公交車，那車……開走了……

    蕭珠珠將臉又向車外探了探，伸出另一隻手對穆曉彤招了招，示意他低頭。

    穆曉彤腰下彎。

    “小保安，你會開車嗎？”隨著那女孩兒神秘兮兮的聲音的，是撲麵而來的酒氣。

    穆曉彤點了點頭。

    蕭珠珠的身子晃了晃，頭卻衝著她點了點：“上車，幫我開車。”然後，她用雙手使勁兒抓緊方向盤，努力地板起麵孔，以嚴肅的聲音道，“否則，我讓我爸，開除你！”

    好厲害的威脅！

    穆曉彤看了看自己身上印著的“星海灣”字樣的保安服，歎了口氣。

    麵對如此厲害的威脅，她還能怎麽辦？

    坐上駕駛位，穆曉彤熟練地啟動車子。

    距離前方的警車越來越近，放輕身體坐在副駕駛位的蕭小姐忽然坐直身體向司機發出命令：“調頭！”

    穆曉彤呆了一下，不解地看向她。

    “讓你調頭就調頭！”蕭珠珠側過身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搖啊搖，好像喝醉酒的人是穆曉彤，現在她要把她搖醒一般。

    “再不調頭我讓我爸……”蕭小姐雙手用力，掐著穆曉彤的胳膊，長長的指甲隔著長袖保安服仍然帶來一陣痛感。

    穆曉彤猛地一打輪兒，車子完美返回前路。

    蕭小姐終於把手上的力度放鬆了些，手指卻沒離開穆曉彤的手臂：“不能讓我爸……呃……知道我喝酒，會被罵……呃……得很慘。”

    不知是被夜風一吹，還是有人開車所以放鬆了緊繃的經神，蕭珠珠仿佛醉得更厲害了，短短一句話竟然中斷了數次，還打了兩個酒嗝。

    穆曉彤歎了口氣說：“不回星海灣就不會被那些警察查酒駕，你為什麽還要找我來開車？”

    蕭珠珠晃著身子含糊不清地說：“因為……我剛剛開過來的呃……時候，後麵又有警察來……查了。”

    穆曉彤又歎了口氣，難道今天滄海交警就是專門來堵這個喝醉酒的蕭三小姐的？還是說，這個蕭小姐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

    好好走在路上都會被拉來當壯丁用，公交車近在咫尺卻沒趕上，或許真正運氣太差的不是她，是自己。

    然而，馬上她就會知道，運氣這東西，往往沒有最差，隻有更差。

    蕭珠珠不知想起了什麽，忽然把身子湊到她麵前，然後動了動鼻子：“你，沒喝酒吧……好像沒有酒味兒……”

    穆曉彤的身上本來當然是沒有酒味的，不過現在有了，因為蕭小姐剛剛說完那一句話，就一張嘴“哇”地一聲。

    一股濕意出現在穆曉彤的右肩，然後，順勢而下……

    蕭珠珠終於坐回自己的座位，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就睡著了。

    穆曉彤喊了她幾次，又伸手搖了她幾次，蕭珠珠卻隻揮動手臂像趕蒼蠅般將她的手拍開，眼睛都沒睜開過，睡得很是香甜。

    ……

    將車子停在“格林大酒店”停車場，穆曉彤先抓過蕭珠珠的手袋，拿出皮夾看了看，見裏麵的現鈔足夠付這裏的房費，才找了停車位停車。

    用車上的紙巾、濕巾之類處理了一下身上的狼藉，又胡亂在蕭小姐臉上抹了兩把，穆曉彤扶了依舊昏睡的女人走進酒店大堂。

    接待台前穆曉彤很自然地從女士拎包裏拿錢付費，絲毫不理會幾位女服務員射過來的帶著鄙視的目光。

    一個模樣清俊的小保安扶著一個醉得一塌糊塗又是滿身名牌的女人深夜來開房，而且用的還是那女人的錢，這的確會讓人產生“騙財騙色”、“吃軟飯占便宜”之類的聯想。對此穆曉彤表示很無奈，但她被逼著“助人樂為”已經很無奈了，難不成還要讓她付房錢？當然不行，何況，她也沒錢。

    蕭珠珠看上去很豐滿，卻不重，穆曉彤很順利地將她放到酒店客房的大床上。剛剛直起身要走，一直昏睡的蕭珠珠忽然一伸手準確地抓住他的衣袖，氣若遊絲地道：“水……水……我要喝水……”

    這女人是不是練過什麽功夫？怎麽閉著眼還能抓得這麽準，而且每次都是這隻袖子……穆曉彤歎了口氣：“我去給你拿。”

    扶起蕭小姐將擰開的礦泉水瓶遞到她唇邊，蕭小姐一仰頭，沒有換氣沒有停頓，連瓶口都沒離開過唇邊，隻聽一陣咕咚咕咚的水聲，一瓶礦泉水已見底。

    穆曉彤終於知道她是怎麽喝成這樣兒的了……

    蕭珠珠將空水瓶向地上一扔，整個人又軟軟地躺了下去。

    穆曉彤想了想，又去取了瓶礦泉水放在桌頭，然後從蕭珠珠的皮夾裏抽了幾張零鈔出來，對睡得沉沉的女人說：“代駕費因為沒提前講好，就不收了，可是現在已經沒有公交車了，打車錢你總是要給的。”

    說完穆曉彤轉身往房外走了，邊走邊後悔，自己怎麽就沒乘著她還清醒的時候和她談談代駕收費的問題呢？真是失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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