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蹺著腿，大馬金刀地坐在西城區公安分局裏。

    那坐姿和蕭振寰很像，由這少年做出來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味道。

    蕭老大這樣坐著給人的感覺是豪爽，這少年給人的感覺則是——妖豔。

    肩不太寬、腰卻很細，嫩白的麵孔，杏眼長眉，Ｗ形翹唇……以手支額，懶懶地坐在那裏，便有了一種不同於瀟灑的嬌懶；一身櫻花粉的衣服、一雙熒火綠的鞋子，再頂著一頭亮藍色頭發……簡直豔麗得不行，可以亮瞎人的眼。

    那綺麗的少年抖著腿對對麵的警員說：“對啊，就是小爺燒的，怎麽了？”不僅對放火這件事沒有絲毫羞慚後悔，對於身在警局也沒有半點的畏懼心虛，反而承認得理直氣壯。

    那警員伸手向少年一指，加大了音量：“蕭牧野！你給我老實點兒。腿，放下！問你什麽答什麽！”

    少年的坐姿不變，依舊架著的腿抖動的幅度更大了：“要問啥等我爸帶律師來再問，小爺沒功夫回答你。”

    見他如此囂張，那警員也怒了，手臂向下啪地一拍桌子，剛想出言訓斥，一個鬢角微白的老年刑警走了進來：“小張，你先出去，我和他談。”

    年輕警員站起身：“高局，這小子太囂張，不給他點教訓早晚弄出大事兒來。”

    高局長擺了擺手，年輕警員走出室外掩上房門。

    坐在少年對麵，高局長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牧野啊，你這一個月都來我這幾回了？小張說的沒錯，你這性子要是再不收收，早晚要出大事兒。都知道你是蕭家長孫，你爸是蕭老虎，可你也不能太過分，總有些事是你家裏也兜不住的。今天這事兒就很麻煩，你點火燒了人家周家董醬店，還是總店，周家如果要告你，你這就是縱火懂不懂？和以前小打小鬧的不一樣，縱火是重罪，是要坐牢的。”

    蕭牧野依舊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不就一個破薰醬店麽，有什麽了不起的？讓我爸賠錢給他不就行了，實在不行還有我爺爺呢。我家老爺子出麵，他們周家敢不給麵子，還想不想在滄海混了？”

    高局長再度歎了口氣，做了半輩子刑偵工作，多窮凶極惡的罪犯也都見過，讓人低頭認罪悔不當初的法子他有的是，可那些卻都不能用在這個少年身上。

    蕭滄海在政商兩界人脈極廣，連市局局長見了老爺子都要禮敬三分，而且蕭老爺子口碑極佳，十分受人尊重；蕭老大人雖然粗點，但也遵紀守法，每次來分局領兒子對大夥兒也都客客氣氣，讓人不生惡感。對於蕭振寰，高局長是不想開罪的；對蕭老爺子，高局長是有一份敬意的；對於蕭家，高局長是深表同情的……這麽好的一戶人家怎麽就攤上了這麽個小魔頭？

    “牧野啊，你爺爺創辦蕭氏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天地來不容易，你爸和我聊天說起剛跟著老爺子創業時也很艱難，你作為蕭家唯一的孫子，怎麽就不能和你爺爺你爸他們學學呢？不說自己奮鬥出一番事業來，就算年紀還小不能幫助家裏經營企業，你也不能總仗著自己家有錢有勢就總亂來啊。現在的孩子，就是不懂事，沒吃過苦啊……”高局長繼續苦口婆心地對蕭牧野進行思想疏導。

    “對啊，我就是沒吃過苦，我也不需要去吃苦，更不需要去奮鬥，因為那是我家老爺子和我爸才幹的事兒。我爺爺我爸他們吃苦奮鬥打下一片家業，為的是啥？不就是為了讓子孫們享福麽？所以，我現在就是要仗著我爺和我爸、仗著我家有錢有勢，想怎麽樣就怎麽樣，這不對麽？”蕭牧野直著脖子說。

    麵對這個理直氣壯的二世祖，大言不慚的小渾球，高局長真是不知道該再和他說些什麽。

    那小渾球大約覺得自己的邏輯很正確，自己說的話很有道理，翹著Ｗ形的嘴唇笑眯眯地看著高局長，一付很開心很快樂很滿意的欠扁的模樣。

    或許，真該把這小渾蛋狠扁一通兒，他才會明白他說的都是歪理？高局想……

    小渾蛋他爸急匆匆地趕來了，一進屋先狠狠瞪了兒子一眼，拉著高局到一邊小聲聊了一會兒，承諾自己會把事情壓下去，和周家私下了結，保證周家不會起訴不追究小牧的法律責任，然後在高局的首肯下帶著兒子下樓去辦手續去了。

    看著蕭振寰微微佝僂著的背影，想著他剛才和自己幾乎是低聲下氣的說話，高局長又歎了口氣。

    蕭老大年輕的時候也沒少和人打架進局子，可每回都挺著胸昂著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現在為了自己的兒子到底是低了頭，而且不是一回兩回了。話說小牧那愛惹事兒的性子可能就是隨了他爹了，可人家蕭大當初闖了禍從來不找自己老爸出頭，連自己是蕭滄海的兒子都打死不說。哪像這位，一有事兒張口就是“去找我爸！我爸是蕭老虎！”和人打架時還經常邊打邊吆喝：“我爸是蕭老虎，我就打你了，怎麽滴！”很怕人不知道他就是蕭家那個有名的紈絝混蛋小少爺。這些年蕭老大的名聲都被他給毀得差不多了，不知誰給這小子起了個綽號，叫“專業坑爹小能手”，還挺貼切。是夠坑爹的。

    蕭老大帶著兒子辦了一些手續，被警員帶到另一間房間，裏麵是周公子和幾個薰醬店的店員，除了一個收銀員想把收銀台裏的錢都搶出來一隻手被燒傷了，其它人都還好。

    周公子他媽也趕過來了，正摟著兒子細細查看。

    蕭老大拽著兒子的胳膊快步走到周家母子麵前：“小牧，快跟人家道歉。”

    周公子挑著眉毛看著蕭牧野，等著他開口認錯。店裏的損失有蕭家兜著他不擔心，如果他想，就算是獅子大開口多報一些蕭家也隻能認了。和獲得賠償比起來他對蕭牧野更感興趣兒，他很想看看這個一慣囂張的小子在自己麵前低頭認錯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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