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小荷的確過得很辛苦，也很痛苦。

    可是，難道因為她自己的辛苦與痛苦，她就可以那樣做麽？

    可以麽？

    “這也許就是人性，人，終歸都是自私的。”小寒說。

    人性麽？也對，動物是不會踏著自己夥伴的屍體達成它們的目標的，再凶狠的猛獸餓極了也不會咬死姐妹家人來為自己裹腹。

    人性啊，嗬……

    “何小荷現在已經被公司監禁，並且取得全部口供，穆以清和尹馨也是她們綁架的，但現在人在德薩斯，目前人都還安全，我會協助孟子健盡快把她們救回來。何小荷會被送交法院，ＧＳ會以不正當競爭等一係列罪名起訴德薩斯，在證據麵前我想他們也會把藏起來的人交出來的，所以這一點你放心。”

    穆以清和尹馨的下落找到了，而且人還都安全，算是個好消息了吧……可穆曉彤的心情不見半點兒輕鬆，反而越來越沉重。

    何小荷是內奸，剛聽到時仿佛是一聲驚雷、一道電光，而後那雷那電引發的反應才在心裏漸漸顯現出來，心頭，似乎有什麽東西一件一件接連不斷地被那雷電劈碎了，一顆心，漸漸變得荒蕪而空洞。

    “我可以在公司把她送到司法機關之前做掉她，讓她無法活著走出ＧＳ，下毒、意外，或者畏罪自殺。”小寒又發過一條消息來。

    殺死她？小寒當然有那個能力。可是真的要殺死她麽？何小荷，那個曾無數次藏在暗處保護著組裏的姐妹兄弟、永遠給人以信心與安全感的小荷？讓那個沉默的姐妹變成一具永遠沉默的屍體？冷冰冰的屍體？

    不殺她？ＧＳ提起訴訟後她將麵對法律的製裁，終生監禁或是數十年的刑期，小瀾小暖他們的仇就終是無法去報了。

    殺或不殺……

    穆曉彤覺得這一刻，是她一生中最艱難也最為混亂的時刻。

    手機的提示音響起，是楚煦辰發來的一條短信：“很晚了，還沒回來呢？我在家等你。”

    “就回了，在路上。”穆曉彤簡短地回複後，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然後給小寒發過去一行字跡“不要再繼續了，逝者已逝，就讓她在牢獄裏去接受小暖小瀾以及她自己的靈魂的拷問吧。”

    見小寒那邊沒有回複，穆曉彤又加了一段話過去：“我們不是法官更不是警察，不應該去決定一個人的生死。生命總是最值得尊重的，無論是富裕高尚或是貧窮卑劣。這是我來滄海後一個人對我說過的話。”

    “很重要的一個人？”小寒問。

    “是的，很重要，重過生命。”

    “好，這件事我不再插手。”小寒說，“還有另外一件事，何小荷是禿頭引入公司的，據說禿頭和甘賽達家族關係匪淺，何小荷的身世他是知道的，雖然不名正言順，但也總存了幾分關照之心。所以現在這件事也牽涉到了他，畢竟以何小荷一個人的力量或者可以設計你們組裏那件事，之後連續發生的案件就不是她力所能及的了。所以她上麵一定還有人在，現在禿頭成了元老們的重點懷疑對像，也被監禁調查了，現在總負責人由孟子健暫代。”

    ＧＳ總負責人被疑為內奸，這實在是個大消息，但穆曉彤在經過何小荷一事的衝擊之後，卻也不再覺得驚詫了，但對於老上司出任ＧＳ總負責人，穆曉彤還是感到由衷的高興。

    “孟子健啊，他對下屬很照顧，而且能力也很強。現在他剛剛升上來想來會遇到不小的阻礙，小寒你可以多協助他同時也借機會適當向他靠攏。我想以後的ＧＳ應該就是由他掌權了，禿頭無論是不是背後主謀，經過這一次的事兒再想坐回原來的位置，怕是也難了。”穆曉彤開始為自己的好姐妹與老上司考慮。

    “嗯，小童我現在已經是回到情報處了，組長因為這次的動蕩也請了假，現在情報處基本由我負責。孟子健對我很器重，很多事情都和我商量，也肯聽我的意見。”

    小寒果然開始向孟子健靠攏，她很聰慧，也極能看透時局，穆曉彤心頭微安。

    “那麽希望你早日坐上組長的位置。小寒，跟著孟好好做，他會是個好上司。”

    “小童，你還是不想回來是麽？就算我和你說孟已經撤銷的你的通輯，亞洲特勤組組長一職也一直空著，我們都在等你回來，你也還是不會回來了，是麽？”透過屏幕上的字跡穆曉彤似乎都能感到小寒的沮喪以及這個女孩兒的敏感聰慧。

    “是，我暫時還不想回去。”

    “是為了那個很重要的人麽？”小寒真的很聰明。

    “是。”穆曉彤簡短而肯定地答。

    “那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是一個……能給我家的感覺的人。”

    小寒在那邊呆了一刻，回道：“那麽，恭喜你，小童。”

    回去的時候穆曉彤搖開了所有的車窗，夏日夜晚的風其實也是溫吞吞的，吹在她的身上卻感覺有些許的寒涼，仿佛那風可以吹透薄薄的衣裳，一直吹到人的心裏，引發空空的回響。

    原來自己到滄海幾個月的努力都隻是在做無用功，原來自己從一開始的方向就是錯的，一切都和滄海的蕭家無關，隻是甘賽達家族與德薩斯公司打壓ＧＳ的一場陰謀……

    元凶已經找到了，並且會受到相應的製裁，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沒有發揮一絲作用，沒有為死去的姐妹兄弟們做一點兒有益有效的貢獻。在她們遇到危險犧牲生命時，她這個組長不在，在她們身死之後，她報著為她們複仇的決心，卻始終跑在與真相相反的路上。

    一種比自責更無力的蒼涼升上來，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前途來路。

    忽然覺得很孤單，身體衰弱得發軟發空，在蕭家吃的晚飯好似在短短的時間內被消化殆盡，空空的胃卻有種想要嘔吐的衝動。

    她忽然很想馬上回到“家”裏，坐在那個人身邊吃頓熱騰騰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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