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說了長長的一段話，而且越說越激動，用拐棍敲地麵還不夠，後來幹脆直接用拐杖尖指著楚煦辰說個不停。

    穆曉彤在一邊就覺得更奇怪了，今兒這老頭兒火氣怎麽這麽大？人家就勸了句讓他回去，他就指著人的鼻子教訓個不停。

    平時蕭老頭也不是這麽不講道理啊，這是秋季幹燥上內火了麽？可他要發脾氣盡可以衝著自己和老馬來啊，畢竟都挺熟的了又都是他公司裏的人，對著個剛剛見麵的外人，暴跳如雷劈頭蓋臉的，這是要鬧哪樣？

    而且辰的事兒他怎麽知道得那麽清楚？還有他那語氣，聽著怎麽和老子教訓兒子似的？

    轉頭看了看馬軍，那老頭兒倒沒表現出什麽詫異的樣子，看著也沒有上去勸勸的念頭，隻是他的神情比之前更怪了，有些尷尬地縮著身子好像在盡力減低存在感。

    蕭老頭兒罵辰呢，老馬頭兒你跟著尷尬什麽？

    身邊的那老頭兒還沒完了，緩了口氣繼續教訓人：“論豪氣膽色你比老大一個手指頭都不如，論心思權謀你不如老二一個腳趾頭！心善溫和有什麽用？有人要對你出招對付你的時候，你除了躲，還有什麽本事！”

    穆曉彤聽得更莫名其妙了，有這麽胡亂把自己兒子和別人比的麽？還比手指頭腳趾頭的……這老頭兒到底要說啥？怎麽聽著這麽亂啊亂啊亂……

    忽然想到一個可能，蕭老頭兒不是見自己一直不答應當他女婿，所以把主意打到辰身上了吧？

    這麽一想還真有可能啊，雖然他自己沒見過辰，但蕭珠珠一向迷“辰神”迷得神魂顛倒欲罷不能的，或許是她和老爺子提過，於是老頭兒背地裏收集了“女婿候選人”的資料，然後就覺得挺失望的。

    其實，失望還是挺好的。

    馬軍卻在蕭滄海的話裏聽出了別的味道來。每年來這裏祭祀，除了自己隻有老郭和老大老二知道，那麽今天放火想要算計董事長的拋開自己，多半就是這三個其中一人所為。

    而這其中老大老二嫌疑最大，為了權利、為了財富，拋卻親情要害死自己的父親，這種事情雖然不多見，但也並不是沒有。

    正因為蕭事長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之前才堅持不離開，才賭著一口氣非要站在窗口那個明顯的位置，想必他現在心裏也堵得快要炸開了吧。他站在那窗口，就是在向那個要殺死父親的不肖子挑戰——你老子就站在這裏，想殺我，有膽子的就來吧！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小兔崽子還有什麽手段，敢不敢真對老子的胸口來上一槍！

    被自己的親生兒子算計、背叛、布局下殺手，董事長此時的心情一定是比憤怒更憤怒，比傷心更傷心。

    老馬雖然無兒無女，但也能體會到那老人此時心裏所受傷痛的十之一二。

    至於後來對楚煦辰的怒氣，老馬也有幾分明白，那中間就比複雜了。那是在對另外兩個兒子失望之餘，見到了第三個讓自己失望的兒子所爆發出來的怒氣以及深深的悲哀。

    有意圖殺害父親的人當然是不能用的，剩下的那一個多半也難堪大用，而眼前這一個，空生了副好相貌好心腸，卻弱得不堪一擊。無論是心計手段還是膽氣魄力，和那兩個不肖的卻又都沒法兒相比。

    眼看著一個諾大的家業，後繼無人。

    老馬的看著樓梯口那修長的身形，眼中現出幾分惋惜之色，這個時候他倒巴不得那孩子能莽撞些犀利點兒，哪怕是胡攪蠻纏地和蕭事長強兩句嘴，也比這麽老老實實地低頭聽訓好啊……

    仿佛是感應到了馬軍的想法，一直低著頭的楚煦辰忽然抬起頭來，向著那窗口的老者大聲說：“對，我就是懦弱，就是沒膽子，就是不懂算計不會謀劃，就是隻會逃隻會躲！因為從小到大沒人教過我應該怎麽去防範去應對去進攻，從小到大都沒有人站在我身前護著我站在我身後給我壯膽，沒有人愛護我包容我關心我教導我，沒有父母會在我受欺負的時候為我出頭，在我遇到困難的時候告訴我該怎麽做！所以我隻會躲也隻能躲，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除了躲我還能幹什麽？”

    穆曉彤從未見過他這樣大聲而急切地說過話，因為聲音太大語氣太急，甚至有了幾分氣急敗壞的味道；他白皙的雙頰因為激動而泛起紅暈，那紅暈順著臉頰直染到耳根，後來，竟連耳廓也變紅了；他放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著，胸膛劇烈地起伏不定……

    看著他的模樣，穆曉彤有些擔心，又有點兒心疼。都怪那個不講理的老頭兒，不想讓人家做女婿人家還不稀罕呢，才一見麵就披頭蓋臉地罵人算是怎麽回事兒？

    剛抬起腳想拉楚煦辰離開，再不想管這個不知所謂又臭脾氣的老頭兒了，那老頭兒卻又用拐杖使勁兒打著地麵，看樣子又像是被氣得不行。

    還是先在這兒站著吧，萬一這要給氣暈過去，還能扶一把。

    老馬在一邊兒也急啊，讓你強兩句，可也不能這麽強啊……

    蕭滄海用拐杖打了幾下地麵，又抬起來指向楚煦辰：“無父無母，你……你……”顯然是氣得話都說不利落了，拿著拐棍兒的手還直哆嗦，身子也晃了兩晃。

    穆曉彤一看這還真就不能離他太遠了，別說那些來放火的人還有沒有後招兒，就老爺子這狀態，氣出個中風腦梗什麽的，總也不能坐視不理。

    抬起頭穆曉彤猛向老馬眨眼睛：“馬叔，您快點兒過來，咱們扶董事長下樓，有什麽話到樓下說，站在這窗邊風太大，太冷了……咳……咳……我好像要感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