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程的內容，牧笑白早就會了，這隻不過是一個由頭罷了，不至於讓別人懷疑。

    若有人問起她怎麽會這麽多東西，牧笑白就說，是易安安排她學的。

    關於這一點，牧笑白還是很細心的。

    這一頓飯吃下來，牧笑白覺得自己全身都疼，僵硬得不得了，可在別人看來，她無論是夾菜，亦或是喝水、吃東西，都是行雲流水的，充滿藝術感，讓人挪不開眼。

    這和牧笑白的確很讓易老爺子驚喜，可是這完全是不夠的。

    易家主母不能隻做到這個樣子，易老爺子之所以還對牧笑白很友好，一切都是因為易安，他知道自家孫子是什麽性格，喜歡一個人，即使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因此易老爺子並不打算過多反對易安的選擇，但易安的選擇，易老爺子也絕不會輕易答應。

    午飯過後，眾人又回到了前堂，外邊實在太冷了，不適合出去。

    又坐了一會，易老爺子就想喝茶了。

    “牧丫頭會泡茶嗎？”易老爺子開口問。

    “會一點。”牧笑白老實回答。

    “過去試試看吧。”易老爺子的目光落到了大堂一側的茶海上。

    “是。”牧笑白點點頭，起身走了過去。

    泡茶的手藝，牧笑白並沒有多大自信，畢竟前世的她泡得不是很好，而上個世界裏的皇後對泡茶這個手藝也不怎麽感興趣，即使這個世界牧笑白有認真重新學，她也沒有信心能得到易老爺子的認可。

    喝茶喝多了、喝久了人，是不會滿足於淡茶的，所以牧笑白特地泡得比較濃，執托盤端到了易老爺子和姚老以及易安麵前。

    易安也喜歡濃茶，多半是受了爺爺的影響。

    其實易老爺子並非想要喝茶，他隻是想看看牧笑白的心境，泡茶煮茶的時候，手藝或許沒那麽重要，重要的是心境。

    喝茶有經驗的人，是能從茶裏麵品出來的。

    易老爺子想要知道的，是牧笑白這個人的心境、品行。

    不過就她泡茶時那一份恬淡自如的態度，以及茶中靜謐的感覺，易老爺子還是很滿意的。

    倒是一個還不錯的花瓶。

    “誒，對了，今兒早你姚爺爺還吵著要和我下棋，正好你們兩個晚輩來了，不如跟我們兩個老頭子來下一局？”易老爺子又翻出了花。

    易安剛想開口拒絕，卻聽牧笑白答了一聲“好”。

    牧笑白不會圍棋，不過她學過一點，主要還是在上個世界裏被將軍府綁走的那幾個月，牧笑白有認真研習過圍棋的書。

    不過卻沒有實戰過，不管這次表現如何，牧笑白都不能怯場，因為易老爺子不喜歡沒有膽量的女子。

    於是乎，現在的局就成了，牧笑白和姚老下，易安和易老爺子下。

    然後贏的兩個人再進行對決。

    和姚老下棋的時候，牧笑白明顯地感受到姚老在讓她，這讓牧笑白很苦惱，她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和姚老周旋，還是抓住姚老給的機會直接將他圍死。

    畢竟勝之不武啊……

    牧笑白還是有血性的，她愣是裝作沒有看見姚老給出的破綻，不停地和姚老周旋。

    在他們周旋的過程中，易老爺子已經戰勝了易安。

    隨後易安推著易老爺子的輪椅，來觀戰牧笑白和姚老的棋局。

    由於牧笑白和姚老周旋太久，棋局上已經落了大麵積棋子，最後牧笑白和姚老打了一個平局。

    易老爺子盯著牧笑白看了好幾眼，道：“來，牧丫頭，我倆來。”

    牧笑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點了點頭。

    易老爺子下棋和他人是一樣的，緩慢、謹慎、招招有退路。

    下棋最能看出一個人性格，牧笑白猜，或許早期易老爺子的棋路應該是具有衝撞性的，是侵略的。

    和易老爺子這樣滿水煮青蛙的人下棋，牧笑白有些難受。

    她每次想要攻擊，都被易老爺子四兩撥千斤給阻了，但易老爺子卻又不主動出擊，隻是繞著牧笑白煽風點火，逼得牧笑白不得不出擊。

    牧笑白輸定了。

    這是在場觀棋的人，統一的心聲，包括牧笑白自己也這麽想。

    易老爺子的棋太狠了，他就一直周旋，也不給牧笑白一個痛快，他的確是有意在激怒牧笑白，牧笑白幾近暴走。

    好啊，那就比比，誰耐心更足。

    牧笑白心裏被激發了鬥誌，一改棋路，從原本的被逼無奈，改成順其自然。

    牧笑白突然改變，倒是讓易老爺子有些意外，他也得變一下，剛要變，牧笑白又變了，她開始給易老爺子設陷阱。

    易老爺子下棋這麽多年，這麽明顯的陷阱能看不出來嗎？

    於是易老爺子“埋”了陷阱，卻又出現下一個，又是下一個……

    這下易老爺子給逼急了，這丫頭膽子不小啊！

    牧笑白嘴角勾起一個嗜血的微笑，恰好被姚老看了個正著，姚老見狀，微微蹙了眉。

    易老爺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很快就抓住牧笑白的尾巴，想要逼牧笑白就範，但牧笑白現在采取的是遊走政策，她沒那麽容易就被屈服。

    這易老爺子是誰啊，他棋齡那麽多年，在商業圈子沉浮那麽多年，豈是牧笑白這個自學古書的丫頭能贏的？

    在易老爺子盛怒之下，她幹脆就把牧笑白逼到絕路，除非牧笑白投降，易老爺子絕不走最後一步。

    這就是易老爺子的狠處了。

    不知不覺中，牧笑白和易老爺子都在這棋局中暴露了自己。

    一旁的易安和姚老越看越心驚。

    牧笑白也急了，死？什麽是死？浴火重生的死？還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死？還是墮入深淵、沒有希望的死？

    牧笑白可不怕，都已經死過好幾次的人了！

    死，何故？

    牧笑白咬著牙，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自己嘴唇，手上便有了動作。

    這個死，是魚死網破！

    易老爺子見牧笑白的動作，大吃一驚，正要說話，牧笑白已經落子了。

    易老爺子還想挽救，卻無能為力。

    最後兩個人平局了。

    為什麽？

    本來牧笑白是死局，但是她硬生生撐到了最後一顆棋子轉了勢頭，大不了魚死網破！而與此同時，易老爺子也隻有一顆棋子，這一刻棋子，並不能改變什麽。

    因此兩個人平局了。

    如果還有棋，隻要再多一顆，易老爺子就贏定了。

    牧笑白把時機、易老爺子的性格算得很清楚，她把時局控製得很穩。

    可以說，易老爺子贏了牧笑白棋的技巧，但易老爺子卻輸了牧笑白心性。

    牧笑白是從死亡裏爬出來的人，就這一點，哪怕是易老爺子也比不過。

    棋局結束，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

    誰都看得出來，易老爺子生氣了。

    他氣自己被這丫頭看透了，也氣自己被牽著鼻子走，也氣自己多年沉穩的心性在剛才全都不見了。

    他更是心驚，這個丫頭……

    這個丫頭，對死，竟然看得那麽透徹，竟然那麽無畏。

    隻有站在黑暗中的人，才不會畏懼黑暗，隻有經曆過死亡的人，才不會恐懼死亡。

    易老爺子一時間仿佛又蒼老了好幾歲，“你們走吧……”

    “爺爺……”易安還想要說什麽，卻被易老爺子打斷了。

    “牧丫頭，你很有野心，可你，不適合安兒。”易老爺子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

    牧笑白不可置否，沒有說話。

    易老爺子既然已經下了逐客令了，牧笑白和易安就該離開了。

    兩人走到門口了，姚老卻是喚了牧笑白一聲。

    “牧丫頭。”接著，便見姚老拄著拐杖，慢慢朝他們走過來。

    “姚爺爺。”牧笑白和易安異口同聲道。

    “安兒，你先去外麵等，我陪牧丫頭走一截。”姚老佝僂著身體，慢吞吞地對易安道。

    易安本有猶豫，但牧笑白拍了拍他的手，他隻好快步穿過院子，去門外等待。

    所謂的走一截路，其實就是易老爺子這個小院的長度。

    “姚爺爺，您說。”牧笑白攙扶著姚老，畢恭畢敬道。

    “丫頭，聽爺爺一句，安兒不適合你。”姚老說出了和易老爺子一樣的話。

    牧笑白沒有吭聲，目光落在前方的路上。

    “安兒他需要的是真正愛他、關心他、能和他一輩子的人。”

    牧笑白抿嘴，冷冷地道：“我也可以。”

    “你的心太死，也太冷，溫暖不了安兒，或者換一個說法，安兒他情商不高，從沒有那麽多彎彎道道，他固然聰明，但心思沒有那麽細膩，他也溫暖不了你。”

    “丫頭，爺爺不知道你經曆過什麽，但安兒，給不了你幸福。”

    這一段話，聽得牧笑白心驚。

    剛才那局棋，她已經暴露了自己的性格、心境，即使表麵偽裝得再好，她已經走進了死胡同。

    牧笑白知道，她的這個性格，的確和易安不搭。

    因為在剛才，所有人看見的是做任務的那個牧笑白，而不是原本這個身體的牧笑白。

    原身和易安能夠幸福，可她和易安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要完成她的任務，再艱難她也得走下去。

    “我願意一試。”牧笑白良久吐出幾個字，姚老的神情立刻就失望了下去。

    “即使我說我會殺了你，你也要和安兒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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