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人雖是道士，但在除妖的這些年，他看到了太多曆史變遷，他也有自己獨特的思想。

    朝逸也是，許天複也是，江穆清更是。

    北洋軍閥獨裁，奉係和日軍同流合汙，直係背靠英美軍……

    這些若真要論，於民族來講，北洋軍的確錯了。

    牧笑白看了看江穆清，她這會是真的明白了，當初江穆清為何要打開城門，為何要自殺了。

    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信仰。

    “江少校的這位夫人，貧道看著有些眼熟，可不知我們以前是否見過？”周立人突然將話題移到牧笑白身上。

    牧笑白也不吃驚，周立人這次來就是為了她的，她有什麽怕的？

    她一沒害人，二還救人，這周立人沒理由殺她。

    “晚輩記不太清了，隻是以前跟著師父懸壺濟世，與老道長應該有過一麵之緣。”牧笑白說話沒有一點紕漏，讓周立人高看了牧笑白幾眼。

    聰明的小妖……

    “如此，倒也算是有緣，那你可還想繼續懸壺濟世？反正貧道雲遊四海缺個小徒，你一身醫術，剛好也有發揮之地。”周立人接過牧笑白的話。

    牧笑白聞言，搖搖頭，“晚輩如今已有心愛之人，便想留在他身邊。”

    牧笑白說完，挽住了江穆清的胳膊。

    周立人早就知道了牧笑白是妖，他可是修行幾十年的道長，一身本領還會看不出牧笑白是妖？

    兩人明知對方身份，卻在這裏互相試探，倒是有趣。

    一旁的江穆清一直暗自為牧笑白捏把汗，他適時插話道：“夫人與江某分別太久，如今能重逢，便不想再分離了。”

    江穆清不知道周立人是不是看出了什麽，但他要擺出自己的態度是真的。

    幾個人的互動，完全把朝逸、徐天飛和唐心素擺在了一邊，朝逸此次請周立人來，本就是覺得城中那藥有問題。

    朝逸曾私下有動作，派人從城裏帶出過一碗藥，可這碗藥他足足找了五個醫生，包括中醫、西醫，就是不能看出什麽，明明就是最簡單的配藥，怎麽能治好瘟疫呢？

    有了這個想法，朝逸突然想起了妖的存在，聽聞配藥的女子是突然出現的……

    朝逸便找到了華山的道士，讓華山的道士來看這碗藥。

    可那道士檢查完藥，什麽也沒說，就隻說，他要下山，親自調查一番。

    所以，這藥到底是有問題還是沒有問題？

    朝逸愣是摸不清頭腦。

    朝逸摸不清楚狀況，周道長又不願給他說，他隻能通過幾人交流的隻字片語來判斷，不過看這情況，怎麽像是周道長有了惜才之心。

    那小丫頭片子，有什麽本事？

    唐心素看了看牧笑白和周立人，最後把目光落到江穆清身上，開口道：“江少校，兒女情長不是人生大事，你和牧小姐未來的日子還很長，何不讓牧小姐跟著周道長多學習一點東西？而正好，你也有許多工作，等天下太平了，你們再重逢，倒也不錯。”

    唐心素自然是不想這倆人在一起的，可是唐心素這話怎麽聽怎麽都不好，何況在座的人都知道她的心思，她這一番話出來，隻會讓人覺得厭煩。

    江穆清沒有看唐心素，隻是把目光投向了周立人，誠懇地說：“周道長，內子呆在江某身邊，不僅救了一城的人，也讓江某在疲憊之餘能有一絲安慰，內子也已答應江某，日後安心呆在府中，不會再出去，相信周道長是可以理解的吧？”

    江穆清話中有話，周立人自然是能聽明白。

    “唉……癡男怨女啊……”周立人暗自歎了口氣。

    一旁的朝逸倒是個唉鑽牛角尖的家夥，他趕緊見縫插針道：“我說江少校，你這話就錯了，江夫人的去留，怎可為難周道長來做決定？你們自己商量不就好了？”

    一聽這話，桌下江穆清的手攢成了拳頭，牧笑白察覺到江穆清的不滿，伸手蓋在了江穆清的拳頭之上。

    “行了，飯都飽了？在這聊天了？吃飽了就該工作了，別忘了我們來是做什麽的！”許天複冷冷嗬斥了朝逸。

    朝逸睨了許天複一眼，暗自狠狠地看了一眼許天複的肩章。

    吃過飯，許天複帶著朝逸準備入手調查，江穆清作為這個小城的管理者，自然是要隨行的，江穆清都去了，唐心素自然也會去。

    這種工作上的事，牧笑白的定位又隻是一介醫女，又是江穆清的未婚妻，此刻家中還有客，牧笑白自然是留在了少校府中。

    如此一來，牧笑白和周立人都留在了府上。

    江穆清本想將牧笑白帶著，可是許天複無論如何都說牧笑白不該知道軍事、工作上的事，便讓牧笑白留在了家中。

    通過這一舉動，至少牧笑白可以判斷一點，許天複一定是故意的。

    周立人是朝逸叫來了的，為的就是調查這個城裏的異樣，而城中唯一的異樣就是牧笑白，牧笑白由此判斷，朝逸應該是知道她有問題的。

    可是又看朝逸的神情，以及許天複的樣子，牧笑白初步判斷，這個朝逸興許不知道她是妖。

    那麽許天複……

    牧笑白是這樣想的，估計是朝逸將藥的事告知了許天複，許天複再告知了上校唐輔河，唐輔河覺得事有蹊蹺，便派許天複和朝逸前來小城。

    至於唐心素，她知道了許天複要來的這個小城的管理者，竟然就是當年救她的那個人，心心念念多年，唐心素自然是會求著唐輔河，自己跟著許天複來到這裏。

    目前安全的是，他們都不知道牧笑白的身份，隻有周立人知道。

    這會，牧笑白將周立人請到後院小亭中坐下，叫人沏了茶來。

    牧笑白和周立人對麵坐著，這周立人還真是有仙風道骨，他抿唇不說話的樣子，倒真有幾分神秘莫測。

    這個道士法力高深，當初將原身打回原形……所以，就目前看來，她還是不要和這個道士起正麵衝突為好。

    “周……”牧笑白正要開口，卻被周立人打斷了。

    “小狐妖，回去吧。”周立人這麽說。

    牧笑白低垂下頭，沒有說話。

    “你身上沒有孽債，亦沒有血債，何況，你身上還有華山天泉的氣息，想必也是天道照顧的小妖，既然如此，便珍惜一身難得的修為，回去吧。”周立人臉上仍舊沒有什麽表情，他甚至沒有多看牧笑白一眼。

    他向來不喜歡妖，但既然是一隻沒有債的妖，他難得和氣下來，這麽和妖坐著說話。

    要知道，一般他見著的妖，都死在他的法寶之下。

    “我想陪著他。”牧笑白低垂著眉眼，輕聲道。

    “陪著他？人類壽命短短幾十年，往後餘生你將一直孤身，何必呢。”周立人的目光從亭子往外看，看外麵藍天白雲。

    牧笑白不強求周立人能理解她，但也想盡量說服，免得日後麻煩，便繼續道：“即使短短幾十年，我也想陪著他。”

    “小狐妖，”周立人轉過頭看牧笑白，道：“如果貧道說，即使幾十年也不可能擁有呢？”

    牧笑白楞了一下，不太明白周立人的意思。

    如果要論的話，江穆清在五年後就會死，可她的任務就是不要江穆清死，難不成這個周立人看出了什麽？

    “北洋軍閥終究不是正道，總有一天會被消滅的。”周立人一雙眼睛盯著牧笑白，他目光如炬，除了眼角魚尾紋能看出年，就衝這一雙眼睛，誰能相信他已是六十老人？

    周立人這一番話讓牧笑白沉默了，周立人的確是個智者。

    周立人早已料到北洋軍閥的結局，他飯桌上那番話，也是他說給眾人聽的。

    即使如此，牧笑白還是不喜歡周立人，周立人的確有一雙慧眼，他的角度都很刁鑽，也很獨特，也明善惡。

    但是，他太自傲了，目中無人，而且，入世太深。

    這樣的人，終究會被自己的主觀意識給蒙蔽雙眼。

    “周道長，日後這樣的話，你就不要再說了。”牧笑白冷著臉道。

    “哦？”周立人摸了摸胡子，顯現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道：“你是狐妖，狐妖一族擅長窺探人心，對命運也可窺探一二，難不成你認為北洋軍閥還可長久不成？”

    “不，”牧笑白直視周立人的眼睛，“或許您可以以一當百，但您可以以一當千嗎？若當真惹怒了誰，華山的道觀他們不用炮打隻需一把火都可以燒個幹淨。”

    點到為止，牧笑白講到這裏，周立人就該明白她的意思了。

    周立人沉默了，沒有說話，許久才道：“你這小妖，如何到你來教訓貧道了。”

    “周道長，我想留下來，也想得很清楚，還請您不要幹涉。”牧笑白給周立人的茶杯中添了茶。

    “人妖殊途，你們不會有結果的。”周立人還是這個想法。

    “我不在乎。”

    “那江穆清呢，他知道嗎？”周立人又問。

    “他知道，”牧笑白頷首，“幾百年前，我剛開啟靈智的時候，是他救了我，如今我找到他，是想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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