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風冷，夜色微涼。

    風言幾番嚐試讓小女孩從床底下出來都以失敗告終，其中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小女孩眼看都要往外爬了，醫生突然進來，嚇得她又重新鑽了回去，自此說什麽都不肯出來。

    無奈之下，風言隻能選擇變通，將自己挪到地上，以方便和小女孩交流。

    “我叫風言，風雪的風，語言的言。看到這張表格了嗎？它能給你身份，讓你繼續生存下去，所以現在我需要問你一些信息，你能如實回答我嗎？”

    風言先自我介紹了一下，然後將身份信息表展示在小女孩麵前，盡可能斟酌用詞，讓自己的語言淺顯易懂。

    小女孩不說話，隻是用黑溜溜的大眼睛靜靜地看著風言，若讓不知情的人看到，肯定會懷疑她是聾啞兒。

    “我知道你會說話，所以……”風言攤攤手，他還清楚記得追逐藍兜帽的過程中，小女孩曾經聲嘶力竭大喊了一聲媽。

    經過短暫的沉默對視，小女孩終於張口，卻沒有立刻發出清晰的音節，而是經過幾番看起來有些艱難的調整後，才好不容易吐出幾個模糊的詞：“我……不……話……”

    “你不太能說話？”風言蹙眉，他原以為小女孩不肯說話隻是因為對陌生環境和陌生人的害怕，卻沒想到竟然真的有語言功能障礙。至於那聲媽，應該是由於情緒激動再加上平時使用頻率高，所以才會如此清晰。

    小女孩微微低頭點了點，似乎有些自卑。

    “會寫字嗎？”風言覺得希望不大。

    果然，小女孩搖搖頭表示不會。

    “那就這樣，我問你問題，肯定就點頭，否定就搖頭，不知道就保持沉默。聽明白了嗎？明白了就點點頭。”風言勉強想出辦法。

    小女孩遲疑了幾秒鍾，點點頭表示明白。

    風言呼了口氣，調整坐姿清清嗓子：“你有名字嗎？帶不帶姓氏都可以。”

    小女孩先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登時把風言給看迷糊了。

    “有還是沒有？”風言茫然。

    “雨……雨……”小女孩從床單裏伸出小小的手指，指了指窗戶的方向。

    這回風言終於恍然：“下雨的雨？隻有一個字？”

    小女孩頷首，又將手縮了回去。

    “這可不太好填……”風言咬著筆尖略作琢磨靈光霍閃，“不如我再給你加個字，雨喏，下雨的雨，唱喏的喏。”

    小女孩歪著頭想了想，伸出食指先指指風言，再指指自己。

    “聰明，我叫風言，你叫雨喏，你看怎麽樣？”風言驚喜，沒想到小女孩居然能注意到兩個名字的相似之處。

    小女孩雙眼微亮，眨巴了幾下快速點頭。

    “好，那以後就叫你雨喏，真是個有意境的名字。”風言反複咀嚼頗有點沾沾自喜，剛要詢問下一個問題，突然門被推開，護士進來了，手中還端著一個方盒子。

    “這是您的營養餐，如果還有什麽需要可以隨時找我。”護士將方盒放下，態度顯得很恭敬，甚至還有點緊張，顯然已經知道了風言執劍官的身份。

    “行，你先出去吧。”風言起身打開盒子，立刻有誘人的香氣隨著蒸汽撲鼻而來，裏麵擺著的可不是合成蛋白塊，而是真正的牛肉，除此以外還有雞蛋、牛奶、米飯以及維生素膠囊。

    即便出身高級精英學院，擁有A級公民身份，風言也還是不由咧了咧嘴。

    新時代自然農牧規模嚴重縮水，合成糧食以其低成本高產量成為主流，其中合成蛋白和維生素膠囊，更是成為了平民生存的必需品。

    當然，合成的東西味道肯定不咋地，用味同爵蠟形容絕不為過，然而不好吃也比沒得吃強，那些奢侈的自然農牧產品，隻有真正的上層人士才享用得起，比如現在盒子裏的牛肉、雞蛋、牛奶甚至純天然稻米。

    “咕嚕嚕……”突然有奇怪的聲音從床下傳來，風言暗罵自己疏忽，趕緊將方盒放在地上輕輕推過去。

    雨喏看著盒子裏的誘人食物，眼睛都直了，如果是合成蛋白或者糠餅，她肯定會毫不猶豫撲上去，可是麵對這樣滿滿一盒子從未見過的食物，她居然猶豫了，足足呆滯了半分鍾，才抬起頭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望著風言。

    “別害怕，吃吧，都是你的。”風言微笑著說，又將盒子往前推了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喂受傷的小野貓，當年他的確喂過，可惜它死了，死的很慘。

    雨喏這才確信，猛地撲上去，也不用筷子，直接用小手抓起米飯就往嘴裏塞，大口大口塞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慢點，喝口牛奶小心別噎著。”看著雨喏狼吞虎咽的樣子，風言莫名感覺有些心酸，幸好被他找到了，否則雨喏怕是也會和當年那隻野貓一樣死在爛泥裏吧。

    雨喏抓起盛放牛奶的紙杯，試探著抿了一小口，頓時雙眼放光咕嘟咕嘟一口氣全喝了下去，然後俯下身抓起雞蛋繼續狼吞虎咽。

    蛋黃有些澀，再加上塞的太多，雨喏明顯被嗆著了，捂著嘴輕輕咳了兩聲，卻怎麽都舍不得吐出來。

    風言無奈，隻能起身又給她倒了杯溫開水。

    片刻後，成年男子可能都吃不完的一餐，全被小雨喏塞進了肚子裏，甚至連盒子都被舔的幹幹淨淨。

    “嗝！”唆唆手指，猛地打了個飽嗝，小雨喏迅速開始打瞌睡，腦袋晃了幾下，倒在角落裏蜷縮成團進入夢鄉。

    “真是個孩子……”風言啞然失笑，隻能暫緩提問，將枕頭塞在小雨喏旁邊，然後對折毯子輕輕蓋在她瘦弱的身上。

    或許是終於吃飽了，亦或許是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小雨喏下意識稍微放鬆，伸手抱住枕頭，將頭往裏拱了拱。

    是夢到媽媽了嗎？

    看到小雨喏的動作，風言不禁歎了口氣，時間無法逆流，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他不能還給小雨喏一個媽媽，隻能給她一個未來。

    這是他欠她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