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交通站，整個地下城一片沉默，氣氛壓抑的可怕，連空氣都為之凝固，時間陷入感官的泥沼，一點一點艱難地往前爬。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每個人都聽到了很細微的嗡嗡聲，沉悶遼闊，仿佛來自四麵八方。

    隨著時間的流逝，嗡嗡聲變得愈發明顯，隨之出現的還有空氣中傳來的細微震顫，許多人忍不住用餘光交換眼神，立刻明白不是幻覺，嗡嗡聲和震顫都真實存在，敵人真的來了！

    撲通、撲通……

    最後的僥幸徹底被澆滅，嗡嗡聲迅速被心跳聲和呼吸聲掩蓋，汗水一滴滴從雙頰滴落，後心又潮又冷，握緊武器的手粘膩濕滑，想在衣服上擦一擦，卻又擔心因此犯下失誤，隻能吞咽口水強自忍住。

    “不要害怕！”突然，一聲斷喝通過擴音器響徹整個地下城。

    眾人對這個聲音都很熟悉，轉頭望向指揮塔，果然是城防總長。

    城防總長是個皮膚黝黑的中年大叔，左眼戴著眼罩，頭發有點亂，短短的胡子茬好似鋼針，他不是特別高，也不是特別壯，卻比硬漢更硬，如海岸礁石，無論巨浪如何拍擊，也絕對不會倒下。

    “不要害怕！”城防總長右手握著通訊器，再次一聲斷喝，“今天我們都會死，誰也逃不掉。”

    泊州站在通訊塔頂微微蹙眉，不明白城防總長為何要在關鍵時刻說這種話，這不等於滅自己士氣嗎？

    然而，卻聽城防總長話鋒一轉：“既然死亡已經無法改變，我們還有什麽可害怕的？連死神都不能讓我們屈服，我問你們，我們還有什麽好害怕的？”

    聲浪滾滾隆隆回蕩，也不知道是因為話的內容，還是因為話中攜帶的氣勢，亦或隻是因為說愛護的人，壓抑沉悶的氣氛居然真的有所緩解，雖然不可能完全消除，但至少沒有剛才那麽緊張害怕了。

    便在這時，穹頂哢嚓出現一條裂紋，混凝土碎片簌簌下落，裂紋迅速增多，朝著四麵八方蔓延。

    “我們無法改變死亡的事實，但是，我們可以選擇死亡的方式！”城防總長語調驟然拔高，“我們可以逃跑，作為懦夫去死，我們也可以選擇戰鬥，作為勇士去死，現在回答我，你們想當懦夫嗎？”

    眾人搖頭，反正橫豎都是死，誰也不想成為懦夫，無論任何時代，懦夫都是對男人尊嚴的最大侮辱。

    “你們都是啞巴嗎？回答我，你們想當懦夫嗎？”城防總長怒吼，用力之大幾乎要將通訊器捏碎。

    “不想！”眾人終於開口，呼吸加快氣勢明顯提升了許多。

    然而，城防總長還是很不滿意，脖子血管都鼓了起來，用更大的嗓門咆哮：“你們都是沒卵的東西嗎？大聲點！”

    “不想！！！”眾人漲的臉色通紅，也扯開嗓門發出近乎破音的狂吼，一個個眼睛裏血絲密布，額角青筋暴起，畏懼緊張之情徹底掃空。

    嗡嗡聲急劇放大，漸如悶雷壓在穹頂之上，整個穹頂都開始震顫，裂紋越來越多，最寬的已經能塞進去一個人，到處都是粗粗掉落的石屑碎片。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今天我們將和敵人一起埋骨於此，我們要讓他們知道……”

    哢嚓，穹頂一塊突起破碎，大量碎塊轟然墜落，破碎之處鑽出一截金屬鑽頭，鋒利的利齒熾紅發亮，如剛從火爐裏取出的烙鐵。

    “這裏是我們的家園，就算是死，我們也絕不屈膝，絕不後退，絕不！！！”城防總長已不是在怒吼，而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和意誌，用無形的熊熊烈焰，點燃所有人心中的鬥誌。

    “開炮！！！”

    一聲轟鳴，橫橋主炮列陣中的第一門主炮開火，穹頂被鑽通的位置瞬間被爆卷的火雲吞沒，衝擊波卷攜無數瓦礫和煙塵滾滾擴散。

    轟轟轟轟轟……

    其餘主炮陸續開火，震耳欲聾的轟鳴徹底將清道夫的鑽探聲壓了下去，眾人的意誌都已被點燃，紅著眼睛怒吼著，舉起武器朝著漫天怒卷的煙雲傾瀉自己的怒火。

    眨眼間，死寂被撕的粉碎，羅塞塔地下城徹底變成死亡和火焰的地獄。

    泊州望著眼前舍生忘死如瘋如狂的戰士，忽然有點茫然，他一直認為人性是弱點，隻有完全摒棄人性，才能無懈可擊。

    可是此時此刻，城防總長鼓舞氣勢之言起到的效果顛覆了他的認知，雖然並不能因此扭轉戰局創造奇跡，但毫無疑問大大增強了己方的戰鬥力，而更強的戰鬥力，就能給敵人帶來更多損失，這是他無法做到的。

    怒潮般的攻擊，的確給清道夫尖端造成了嚴重損壞，卻也幫它減少了阻礙，加速了鑽探的過程。

    終於，當鑽出超過三分之二的時候，周圍穹頂終於承受不住寸寸蹦碎，重達千噸的巨型金屬尖錐失去桎梏，穿過滾滾火雲隕星墜落般掉了下來，結結實實砸在縱橋東側。

    縱橋和橫橋是羅塞塔地下城的主幹道，能夠承受主炮列陣來回移動，堅固程度自不待言。

    然而，清道夫尖錐尖端接觸麵太小，瞬間產生的壓強還是超出了縱橋的承受能力，橋麵直接被洞穿，兩側崩裂幾欲坍塌。

    主炮立刻調轉方向，對準紮在縱橋上的清道夫繼續開火，一發又一發巨大的炮彈結結實實打在清道夫側麵，打的清道夫劇震傾斜，鋸齒蹦碎四散迸濺。

    有個正在瘋狂攻擊的倒黴鬼不幸被碎片打中胸口，防禦裝甲瞬間破碎，身軀被上下撕成兩段，上半截飛出十幾米，撞在主炮基座側麵，好幾秒後才緩緩滑落，留下一片腥紅血跡。

    清道夫可不會一直被動挨打，隻聽哢哢連聲，破碎的部分紛紛脫落並朝外拋射。

    接著，尖錐形一層層迅速收縮，隻用短短十秒不到，便重新恢複成絞輪裝，借助能量噴口豎起，由於鑽探還發紅發亮的利齒一圈圈縱向旋轉，驟然加速沿著縱橋朝主炮滾去，所過之處碎片飛濺，橋麵如被巨型坦克輾過，一切都被撕得粉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