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言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獨一無二的，身為創造者的造物，身為實驗品，擁有多次死亡經驗，他很清楚意識數據化表麵上聽起來誘人，實際上根本就是思想牢籠，上傳的意識體將被完全控製，控製者可以任意刪改記憶，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按下Delete抹殺意識。

    眾執劍官卻沒有風言的深刻體悟，壓根不明白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反應過來後幾乎都麵露驚喜之色。

    意識數據化備份，不就是意識層麵的永生嗎？如果實現了意識的永生，死亡還有什麽好怕的？

    “天神在上，科研部門已經弄出這項技術了嗎？”千葉繁驚歎。

    “是的，這是最核心投入資源最多的研究項目，經過多年探索，終於成功了。”智娜微笑頷首。

    “是不是上傳意識以後，我們就永遠不會死了？”查理斯發問，語氣明顯有些激動。

    “理論上是這樣，除非存儲器出現不可修複的損壞，不過這種意外出現的概率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智娜回答。

    風言剛想開口，個人終端屏幕突然彈出一行未知來源的文字信息：“勿要多言，否則後果自負！”

    自從交流建立以來，對方還從未使用過如此嚴厲的用詞加以威脅。

    “你們到底想做什麽？”風言在意識中問。

    “為空間站移民做準備。”第二行文字消息出現。

    “這我知道。”修建電磁軌道，大規模生產空天飛機，建造空間站，管理局的目的不言而喻。

    “資源有限，移民隻能以數據化的形式進行。”第三行信息。

    風言猝然一驚，終於明白了自己這個實驗體的用處。

    太空城建造成本極高，生存資源有限，把所有人送上去不經濟也不實際，甚至有可能導致太空城毀滅。所以從很早以前，基因管理局就有了隻送意識的打算，進而開始研究意識數據化技術。

    現在，通過他的一次次死亡重生，這項技術的可行性和可靠性得到了充分驗證，已經可以進入實用階段，於是為了打贏戰爭，管理局立刻決定大規模投入實用。

    “你依舊是特殊的唯一的，如果把我比作上帝，你就是我座下的最強熾天使路西法，僅次於我的存在，隻希望你不要如神話中的路西法一樣自甘墮落，否則你將成為我的敵人。”第四行信息。

    看著這條信息，風言心情複雜至極，他真的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特殊的唯一的，他隻想要回自己的一切記憶，要回自由。

    “自由，也不是不可以給你。”對方沉默良久發來第五條信息。

    “要我怎麽做？”風言頓時緊張起來，心跳都為之加快，他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肯許他自由。

    “一切結束之後。”

    “具體一些。”

    “戰爭結束，太空城建成，移民完成之後。”

    風言內心掙紮，終究還是點頭答應，正如為了保住秘密砍下黑川的頭顱一樣，在別人的自由和自己的自由麵前，他選擇了自己的自由，雖然有些自私，但他暫時做不到為非所愛之人犧牲。

    對話結束，智娜也已經回答了好幾個問題，並許諾意識數據化不是強製執行，所有人都有權利選擇拒絕。

    拒絕？別開玩笑了，永生的蘋果擺在眼前，誰能拒絕得了？尤其對已經脖子以下完全義體化的執劍官來說更是如此，反正就剩人類腦袋了，徹底義體化也不再那麽不可接受。

    片刻後，一架運輸機隆隆降落，三名身穿白大褂、大光頭、部分肢體義體化的科研人員提著一個個沉重的密封金屬箱走出艙門，穿過冰冷的機械軍團，徑直走進醫療室，關門開始組裝儀器。

    大約半個小時後，儀器組裝完畢，醫療室的門打開，按照智娜的要求，所有自願上傳意識的執劍官以三人一組排隊進入，每組傳輸都是封閉進行，過程不對外展示。

    千葉繁和查理斯同屬第一組，二人躺在多功能手術台上，相互對視都有些緊張，畢竟即將得到永生，而誰也不知道這個過程會不會痛苦。

    緊張並沒有持續太久，當頸部端口通過光纖和主機連接，二人瞬間失去意識。

    “開始吧。”智娜頷首。

    一名大光頭解鎖手提箱，隨著嗤嗤聲氤氳冷氣從縫隙中溢出，一排排剔透的球狀物在白霧中若隱若現，質感如晶體，色彩變幻如夢似幻，內部分布著密密麻麻如浩瀚星海的銀色點狀結構。

    醫療室外，冰語並沒有排隊，而是徑直登上最高的炮台，背靠電磁炮的基座，背著胳膊眺望遠方，萬千青絲在夕輝和風中輕輕浮動，給冰冷的大地平添了一抹淡淡的憂傷。

    “怎麽不去混個永生？”背後傳來女聲，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羅娜。

    “你不也沒去嗎？”冰語頭也不回反問。

    “我對永生沒啥興趣，我覺得吧，好好活一輩子就足夠了，太多的時間反而容易讓人迷失自我。”羅娜沒有靠近冰語，而是走到炮台邊緣，深吸口氣伸了個懶腰。

    “嗯。”冰語隻是淡淡應了一聲。

    “看來我們終於有共同點了。”羅娜道。

    冰語沒吭聲，依舊靜靜眺望著西天酒紅色的夕陽。

    羅娜也不再多說什麽，直到身後傳來風言的聲音：“你們怎麽都在這？”

    “沒什麽，換換心情而已。”羅娜轉身。

    “你真不去排隊？”風言問。

    “不了，我可不想連這點自由都失去，你別忘了答應我的事就足夠了。”羅娜說完忽然伸手搭住風言肩膀，壓低聲音問，“晚上有時間嗎？”

    “啊？有，怎麽了？”風言不明白羅娜到底什麽意思。

    “有點私事，晚上等我。”羅娜踮腳耳語，斜睨了冰語一眼，噙著笑快步離開。

    雖說是耳語，但距離並不遠，再加上過人的聽力，羅娜的話還是一字不落鑽入冰語耳朵裏。

    耳語的癢感讓風言想起了空間站裏芬妮的耳語，不禁麵皮微微發燙，以至於完全沒注意到冰語的異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