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禽哀鳴著墜落，走獸嚎叫著跌倒，昆蟲成群飄落抽搐著翻起肚皮，連細菌都在瘋狂的顫粟中爆裂。

    死亡！死亡！死亡！

    這是一場深入細胞基因層麵的殺戮，沒有任何生命能夠逃脫。

    白霧所過之處，群山遍野都在枯萎，哀嚎聲驚天動地，所有生物都在亡命奔逃，卻僅僅是將恐懼延續的久一點而已，最終還是難逃被白霧吞沒的厄運。

    而當被白霧吞沒之後，所有聲音都會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死一樣的寂靜。

    絕對死寂！

    冰語站在山坡上，環視著周圍蒼白的世界，一顆碎石咕嚕嚕滾落，便成了這個世界唯一的聲音。

    有些悲涼嗎？也許吧。

    感到痛心嗎？也許吧。

    這一刻，冰語找不到任何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因為人類文明曆程中根本沒有創造過這樣的詞，人類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浩劫。

    上一次藍霧造成的浩劫雖然殺死了地球上絕大部分人類，導致整個生態係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幾乎所有活下來的生命都攜帶了危險基因，但並沒有摧毀生態係統的根基，新的生態係統還是很快成型，各種生命的數量也相繼恢複，形成新的食物鏈，就連新時代的人類也逐漸適應了環境。

    可是這一次，白霧造成的浩劫更加恐怖，直接抹殺全部攜帶危險基因的生命，將整個生態係統連根拔起。

    怎麽能這樣？這和殺死地球有何區別？

    “白霧形成的顆粒和絮狀物會起到散射陽光的作用，所以即便沒有植被覆蓋，氣溫也不會立刻大幅上升。不過，晚上會很冷。”露西出現在冰語身後。

    冰語閉上眼睛，靜靜站了好一會才開口：“如果地球有意識，現在她會怎樣？”

    露西走到冰語身邊站定，望著這片蒼白如灰燼的世界，沒有任何猶豫給出答案：“如果整個生態係統構成了地球的意識網絡，那麽此刻她已經死了。”

    “可我們不是還活著嗎？”冰語反問。

    “不，高級意識出現的前提是滿足基本單位數量級，剩餘人類的數量遠不足以維持地球意識，所以如果地球有意識，此刻她已經死了。”露西並沒有顧及冰語的感受。

    冰語沉默了，她曾拒絕風言的太空邀請，並表示希望留在大地上，因為無論如何，她喜歡這裏，內心深處眷戀著這片鮮活的土地。

    哪怕終將塵歸塵土歸土，她也希望能夠留在這裏。

    可是現在，白霧奪走了一切。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露西說。

    “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吧……”冰語搖搖頭就地坐下，語氣中夾雜著難以名狀的歎息。

    露西：“他的軀體已經造好了，你不想早點見到他嗎？”

    冰語豁然轉頭，眼神終於亮了起來。

    ……

    吉薩地下城芯片生產中心

    金屬平台上躺著一架機器人，數百個大大小小的機械手圍繞在旁邊，咯咯吱吱響個不停，正在進行最後的組裝工作。

    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機器人使用的不隻是金屬材料，還有大量高強度複合材料，關節也不是傳統機械結構，而是完全模仿肌肉構造的仿生結構，和管理局最新型的義體極其相似。

    其實冰語和鋼鐵雨喏使用的也都是這種結構，隻不過冰語是全仿生，而鋼鐵雨喏是半仿生，埋入的異化結構更多。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外形，機器人的體貌特征和一個人極其相似，這個人就是風言！

    沒錯，露西為風言準備的新軀體不是克隆體，而是機械體！

    芬妮和淩空牽著手靜靜等待著，等待著風言蘇醒的那一刻。

    冰語也在等待，等待著風言歸來。

    密集的咯吱聲戛然而止，所有機械手同時抬起，露西朝冰語伸出手。

    “我可以自己來嗎？”冰語捧著風言的子腦。

    “當然可以。”露西頷首讓開。

    冰語走到露西的位置，珍而重之將子腦放入中樞固定槽。

    隻聽哢噠一聲固定槽收攏，子腦從內部亮起，一根根晶體狀的細長觸須從子腦表麵伸出，根據電荷自動找到周圍的電神經觸點。

    接著，觸點也跟著一個個亮了起來，神秘的光芒順著脊椎直達全身。

    顱腔合攏，最後的步驟完成。

    看著眼前全新的風言，連芬妮都感覺有點緊張，畢竟子腦是管理局的技術，雖然作為真正的人工智能，露西在技術層麵進步的非常快，但子腦和軀體能否百分百匹配還需要結果檢驗。

    冰語走到風言身邊，握住風言的手。

    她並不擔心，因為她相信風言一定會回來！

    “嗯……”大約等了半分鍾，隨著一聲微不可聞的呢喃，風言的手腳陡然繃緊，腰部拱起隨即徐徐落下，眼瞼顫動一點點睜開。

    仿真瞳孔自動對焦，視野漸漸清晰，熟悉的容顏出現在視野中。

    第一眼，是冰語。

    正如她醒來的時候，第一眼，是風言。

    風言的記憶隻到取出子腦的那一刻，T區地下找到核彈頭之後的事並不清楚，但過經過短暫的茫然之後，他還是大概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抬起左手看了看，衝冰語露出爽朗的笑容：“我回來了。”

    冰語罕見微笑回應，聲音溫柔如水：“歡迎回來！”

    ……

    白霧終究還是抵達了管理局的轄區，從轄區內眺望，白霧就好像遮天蔽日的巨浪，給人一種置身海凹，即將被怒潮吞沒的錯覺。

    不過如此壯觀的景象並沒有人觀賞，所有幸存者都已經被撤去地下城，整個轄區空蕩蕩的宛如死城，隻有偶爾竄過的流浪貓狗、爬出下水道的老鼠，以及掛載牆角的蜘蛛和蟑螂，讓轄區還有那麽點生命氣息。

    可惜，這最後一點生命氣息即將在無情的白霧中消逝。

    過濾發生器依舊處於開啟狀態，當白霧撲到T區邊緣的時候，浪頭立刻被壓平，平麵上到處都是閃爍的電離光芒，劈劈啪啪響個不停。

    白霧並不是真的霧，成分和當年的藍霧相同，所以過濾發生器能夠起到阻擋作用。

    然而，白霧實在太多太多太濃太濃了，和席卷全球的白霧相比，過濾發生器的作用甚至不能用蚍蜉撼樹來形容。

    很快，過濾發生器就紛紛過載停機，有的甚至因為溫度過高而熔毀爆炸。

    最後的屏障就此消失！

    白霧失去阻礙瞬間壓了下來，風言親眼見證下建起來的T區被瞬間吞沒。

    接著是西區，宏偉的電磁軌道、擁擠的平民區、肮髒破舊的貧民區，接連淹沒在翻湧的白色海洋中。

    再接著是核心區、東區和北區機械城，曾經燈紅酒綠富麗堂皇的地段，如今在白霧麵前和最貧瘠最肮髒的地方沒有任何區別。

    死亡麵前，並無貴賤！（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