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梅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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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按照老太太指引的方向,到了城西,見到了她口中說的那座斷橋,河邊有棵大柳樹,我找到了那個戴著大黑墨鏡的人。

    這爺們帶上墨鏡酷似謝霆鋒,嘴上留著一戳山羊胡,還挺有賣相的。

    他身前擺著一個算命攤子,上麵寫得瞎子算命。若說他是算命的不如說他是賣藝的。因為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拉著二胡,過往的路人不時往他的攤上扔錢。

    二胡的聲音尤其悲涼,讓人忍不住掉眼淚,這不,有幾個人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可能是想到了傷心事,望著河裏不停的哭。

    過了一會兒,他不拉了,一個老太太湊了上去。

    “大師,能不能給我算算,我今年都八十了,我有三個兒子,你幫我看看誰能給我養老送終!”

    瞎子問道:“你那三個兒子都對你怎麽樣啊?”

    老太太歎了一口氣,有些抱怨道:“沒一個好東西,我頓頓都愛五花肉,老大不給我買,還要把我送養老院;老二倒是給我買,還讓我在家住,但是兒媳婦不孝順;老三也給我買肉吃,但他跟老大一樣要送我去養老院。”

    這時候我已經來到近前,那瞎子突然轉過頭來問我:“小兄弟你覺得呢?哪個兒子能給老太太養老送終?”

    “你不是瞎子?”我瞪大了眼睛。

    瞎子嘴角笑了笑,“我跟世人不一樣,眼瞎,心不瞎。”

    他在等我回答,我捋了半天,沒想明白,按理說,三個兒子都不太具備養老送終的條件。

    “日落西山的時候,你有個兒子從這裏路過,這個兒子就是給你養老送終的人。”

    瞎子最終給了老太太一個答案,然後又開始自顧自地拉起了二胡。

    二胡的聲音能讓人想起往事,我回想著我的往事,過多的是白紙,我沒有太多的親人,朋友同學長大之後也都漸漸遠去,我沒有太痛苦的事情,也沒有值得高興的事,已經忘記了怎麽去哭。

    日落西山,瞎子收起了二胡。

    “很少有人聽我的琴聲不掉眼淚,你是一個。”瞎子笑了笑,對我說道。

    我撓了撓頭,不知道是褒是貶。

    他接著道:“這世間有兩種人最為稀有,第一種是從來不犯錯的人,第二種,是知錯能改的人…其實還有第三種人。”

    “哪一種?”我忍不住問。

    “不被對錯所左右的人。”

    “不被對錯左右的人…”我細細咀嚼著這句話。

    這世間本就是對立的,怎能不被對錯左右?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疑惑,說道:“心裏沒有對錯的立場,看問題才能客觀,能客觀的看待問題,才能看清楚一切的因!”

    說著說著,他語氣變得凝重,“而要成為這樣的人,雖不思善惡,卻能容善惡於心,事事不偏不倚,如履薄冰,需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他說到這裏,我仿佛懂了什麽,但又仿佛有一層紙隔著,怎麽也捅不破。

    就在這時,河邊突然來了一支送葬的隊伍。

    走在最前麵披麻戴孝的男子哭得一塌糊塗,他捧著骨灰壇子跪了河邊,一邊朝河裏撒著骨灰一邊大聲喊著:“媽!您活著的時候總擔心沒人給您養老送終,今天大兒子給你送終了,您說愛吃五花肉,但是您有高血脂,醫生不讓吃,您說您不想去療養院,可是咱家沒有透析的設備啊,兒子都是迫不得已啊!媽媽!”

    四五十歲的人,哭得像個孩子一樣,撕心裂肺,看得我有些心酸。

    我看到那爺們手裏捧著的肖像,赫然就是下午找瞎子算命的老太太!

    瞎子歎了口氣道,慢慢掀起了桌上的帆布,一塊古銅色的令牌突然出現在了桌子上,正是我找了一天的園主令。

    “這塊牌子有多沉重曉得嗎?”他指著令牌道,“該說的我都說了,若能擔得起,便拿走吧!”

    我猶豫了,似乎有點沒出息,因為活了二十多年,肩上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沉重過。

    但最後,我還是將園主令拾了起來,如果這就是命,我唯有坦然接受,方對得起這一世浮沉。

    ……

    方文園議事的地方叫聚賢廳,這是我第一次參加議事。

    實際上方文園一年也難得有一次議事,下麵有幾個堂口,自己接自己攤子,做自己的事。

    氣氛有些凝重,我坐在上首的位子感覺十分壓抑。

    能不壓抑嗎,下麵大多是大爺大媽,一個個臉若冰霜,看著我,等我說話。

    我左手第一位的是那個算命瞎子,叫獨龍瞎,右手第一位的是馬路上遇到那老太太,叫馬神婆,這兩人都是園中長老級的人物。

    我在最末尾的位子看到了那個偷我令牌的小白臉,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舌頭繞著嘴唇舔了一圈,這動作讓我很惡心,我總覺得這廝是個變態。

    他叫鬼手七,也是個堂主,聽說有七隻鬼手,捕妖捉鬼如探囊取物。聽易姐說這鬼手七倒也不是真的有七隻手,而是從小就修煉了祖傳的方術,手上功夫十分了得。

    這一屋子都是能人,反倒是我這個園主平凡無奇。對於這議事也就是走個形式,我知道這些個堂主大多數都不服我,不過好在有獨龍瞎和馬神婆壓著,這些人不敢說什麽。

    議事我隻提了一件事,在祠堂裏供奉土地婆的神位。這些人想了想,也沒反對,土地婆雖然是小神,但也是正兒八經的神仙,那祠堂裏本也供奉財神,鬼王,閻君這些神位,也不差個土地婆。

    見他們答應了,我鬆了口氣,那天可是答應了林妙音的。這妞在金城的鬼神圈子裏是出了名的拚命三娘,這些年到處行善積累香火,聽說這些年她已經做了三十三萬三千二百多件善事,還差一點點就可以飛升上仙了。

    議事一結束,我便迫不及待地拉著大黃去找土地婆,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來到城郊小廟,我和大黃在外麵叫她,她沒有出來,我伸手敲了敲小廟,那幾塊磚頭晃了晃差點倒了,嚇得我連忙拿手穩住。

    “咋辦呢,沒在家。”

    “汪!她以前教過我一個咒可以試試?”

    “啥咒?”我心裏有點小嫉妒,咋就沒告訴我呢。

    “天靈靈地靈靈,咱家土地有神靈,土地神兒快顯靈!汪!”

    過了一會兒,沒什麽反應。

    “你可能念錯了”我說。

    它否定道:“不可能,我當時聽著她就是這麽念的!”

    “你多了個‘汪’字”我說。

    “汪!youcanyouup!”

    嘿,這狗東西啥時候學會英文了。

    “天靈靈地靈靈,咱家土地有神靈,土地神兒快顯靈!”我照著大黃說的又重複了一遍。

    還是沒反應,大黃上去嗅了嗅,狗爪子不小心抓到了香爐上,突然一道黃光從小廟上冒了出來。

    那光照在我和大黃身上,我隻覺得身子仿佛變小了一樣,被吸進了小廟裏。

    接著一陣天旋地轉,然後一屁股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可能是有仙力保護,屁股沒覺得怎麽疼。

    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大黃在下麵墊著呢,舌頭吐到了地上,昏迷不醒。

    我感動的不行,丫終於有點忠犬八公的意思了。

    “汪~你大爺的,等爺恢複法力,一定把你打成爛桌子!”它有氣無力道。

    “林妙音!”

    我喊了一聲,屋裏沒人。

    我和大黃所在的位子是大廳,大廳裏有幾道門,不知道林妙音住的是哪個屋。

    大黃上去嗅了嗅,指了指最左邊的門。

    我心想到底還是狗鼻子,丫要是警犬那可了不得,能說話的警犬世間還真沒有,警犬大隊說不得要把丫拉去配種。

    當當當!

    敲了敲門,沒反應,可能是沒在家。

    既然主人沒在家那就下次再來被,我念了下土地咒以為就能出去了,結果沒成功。

    咋辦,困住了。

    要不進屋看看,沒準睡覺了呢,這些鬼神不是都是夜貓子。

    我輕輕推了下門,沒想到“吱嘎”一聲就開了。

    屋裏光線有點暗,不過還能看清東西。屋子很簡潔,很簡樸,一張小床,一張桌子,幾個小板凳,該有的家用電器也都有,居家過日子模樣。

    看來神仙生活跟老百姓沒啥區別。

    屋子西南角有一張供桌,上麵有個小瓷瓶,這小瓷瓶精致的很,上麵有梅花的花紋,梅花開的正豔,花枝仿佛探出來一般。

    我舅舅就倒騰古董,我倒也懂一些,但還從來沒見過這種品相的,不知道能值多少錢。

    我忍不住將梅花瓶拿在了手裏,入手有種溫潤的感覺,仿佛握著二八女子的手,讓人有種心動的感覺。

    隱隱約約仿佛聽到一聲女子哀婉的輕歎。

    奇了!一個物件能發出人的情緒。這要是傳出去可是無價之寶。

    “汪!給我看看!”大黃跳起來要跟著湊熱鬧。

    我心想這家夥沒輕沒重的在家整個一破壞大王,可不能讓它碰著了。

    狗和小孩兒一樣,你越不讓它碰,它越強,竟然開始咬我,我把瓶子放回了桌子上,跟它扭打在了一起。

    “汪!爺就算沒法力,也跟你拚了,咬死你丫的!”

    “大爺的,你真咬,狂犬疫苗很貴的!”

    咱倆平時誰也不服誰,在家裏也經常打架,但在外麵掐架倒是頭一次。

    但是人要點背,一次就夠了。

    我起身的時候頭頂在了桌子上,上麵的梅花瓶打了幾個晃,我嚇得連忙去接,結果手上一滑,沒接住!

    啪!

    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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