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個屁！”董永突然朝我喊了起來，“你知道我等了千年為的是什麽，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憑什麽指責我？”

    我搖了搖頭：“是，你是活了上千年，但你上千年都活在仇恨之中，等於活在糞坑裏沒什麽區別，我憑什麽不能指責你！”

    “你！”董永剛要發作，突然停了下來，笑了笑：“是啊，都活了千年了我跟你個小毛孩子置什麽氣，一會殺了你就是了！”

    “你可以殺了我，但是我想說你根本匹配不上梅花仙子！”我嘲笑道。

    “你說什麽？”董永臉色瞬間陰了下來。

    我知道我是打不過他的，此刻能拖一會是一會，我笑著道：“我跟你一樣，也愛上了一個神仙，但是我更知道，愛一個人是要付出而不是索取，如果梅花仙子知道你今天，為了一己私欲，至萬千眾生而不顧，你覺得，她還會喜歡你嗎？如果再讓她選擇一次，她還會不會為你垂落九天！”

    “她會的！我們的愛情至死不渝！”董永肯定道。

    “至死不渝隻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你要知道你終究是個凡人！就如我一樣。”我歎了口氣，苦笑道：“我喜歡的那個神，她渾身散發著金色的火焰，她的神焰為了眾生而燃燒，她不願舍棄任何一個眾生哪怕是毫不相幹的我……我想說，神仙都且如此的善良，怎麽會喜歡上你這種，自私，殘忍，無道的混蛋！”

    “放屁！你又不神仙，你怎麽知道？”董永不屑道。

    “是！我不是神仙，我隻是個凡人。但我有自知之明，我配不上她，是因為我不夠好，是我的功行不夠，心不夠寬廣……我想說的是，你要明白自己跟神的差距。”

    我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接著道：“容得了人，為人；容得了天下，為神！神仙的愛是如同甘露般灑給天下蒼生，每一個神，都且如此……而你，口口聲聲說愛，得不到卻又像小孩子一樣，喪心病狂，歇斯底裏！所以我說，就算你得到了神仙般長久的壽命，你依然配不上仙子對你的愛！”

    “夠了！”

    董永身上湧現出滾滾寒意，我感覺到冰冷的煞氣在河邊蔓延，他大喊道：“你知道什麽？這千年來我每天都生活在冰山地獄之中，苟延殘喘，憑什麽那帝釋老兒可以坐在九天之上飲酒作樂，而我卻要為我的愛情沉淪苦海，愛一個人，有什麽錯！”

    “愛一個人，沒錯！但你沒認清一個事實，你愛的根本就不是梅花仙子，你愛的隻是你自己。”我冷笑道：“如果你真的愛她，為何懼怕我兒子豆包，你怕他！你怕他拔出你胸口的劍，因為拔了劍你就會死！”

    “我不是怕死！”他瘋狂否認。

    我冷聲道：“想否認嗎？你不是愛仙子嗎？她現在就在幽冥，你死了就可以與她在黃泉相會？可你為什麽怕死？因為你愛的終究是你自己而已！你嘴裏的崇高與熱烈不過是為了掩飾你膽小如鼠，薄情寡義的借口！”

    “你胡說！不是你說的那樣，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董永朝我嘶吼，眼滿的憤恨和惱羞成怒。

    我看著那個男人，在月光下，一副抓狂的模樣，無地自容而後抱頭痛哭……

    每個人都無法直視自己的內心。

    愛一個人不會堂而皇之的掛在嘴邊，唯恐天下不知。

    說出口的愛，終究自私。

    這樣的愛要來何用？

    心裏有多少愛，就有多少恨。

    愛與恨永遠平等。

    當自己得不到的時候，就會恨得徹底，甚至不惜與全世界為敵。

    因為那樣仿佛就不需要犧牲自己。

    其實，何必呢，睡一覺，睜開眼，隻是自己任性而已。

    而有的人，一輩子，一百年，一千年，也不願醒來。

    愛得死去活來，傷痕累累，終究不過是自導自演而已。

    要如何才能明白，愛，要足夠寬闊，才能支持你，在輪回中走下去……

    瘋狂過後，他緩緩站了起來，眼神漸漸凝聚：

    “那一年，我十裏望江，天河水傾泄而下，她站在潮頭張望，願與我奈何相會，共赴黃泉……可是那一刻，我膽怯了，眼睜睜的看著她獨自被送入幽冥。我追著忘川整整跑了三天，可就像那名字，一步少，少一步，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

    無法忘記那哀怨的眼神……我恨過我自己，但是我更恨的是那所謂的天道！你說的沒錯！我是自私！所以我報複理所應當。”

    他抬頭望天，“哈哈哈哈！熒惑來了，那高高在上的天道，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若是這陰陽崩潰，三界都不在平衡，我看你天道是否還會一副高高在上，統治一切的嘴臉！”

    狂風中，他放聲大笑，眼裏寫滿了陰狠和瘋狂。

    頭頂的月亮越來越大，漸漸罩著了整個天空，讓人產生一種錯覺，不知是月在頭頂，還是已經站在了月亮上。

    隻是這月，有些不同尋常，一顆微小卻充滿邪意的星芒在前方漸漸顯露，那一點星芒，猩紅如血，將整個月亮都染成了紅色，大地瞬間淒涼，赤地千裏！

    熒惑嗎？

    終於，到了！

    董永將手中的梅花瓶緩緩托起，他在笑，笑得很瘋狂，很滿足，歇斯底裏！

    “梅花，你可知道我這千年來的孤獨與寂寞，你可曾感覺到我愛的荒涼？”

    我看到他眼角淚水緩緩而下，對著那瓶子，眼神如情人般細膩：“我知道你就在那奈何橋上等我，我知道，你此刻就在橋上張望，你等著我，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你看，這圓月已至，就讓你的淚水，引動這三千鬼淚，將這忘川之水引入幽冥，淹了那該死的奈何橋！”

    董永大吼一聲，將梅花瓶祭了出去，整個河岸都跟著震動起來。

    轟隆！

    本就洶湧的河水，瞬間泛濫起來，如同肆虐的野獸，在紅穀之中躁動，橫衝直撞！

    整個忘川如同活了起來，水勢不斷上漲，在猩紅月色的迷漫之下，如同一頭赤龍一般，發出陣陣低吼，一波又一波巨浪裹挾著萬鈞之勢，朝著幽深處的一步少衝去！

    “不要！”

    我大吼一聲，托著七星盤撲了過去。

    還沒等到董永身前，一股冰冷的煞氣席卷而來，將我阻擋在外麵，如同那日一般，身體瞬間凍成了冰棍！

    看著那不斷狂湧的忘川，我心急如焚。冥冥之中，仿佛看到了地獄惡鬼衝上了人間，撕咬著無辜善良的人；仿佛看到了花草在冰冷的煞氣中枯萎，靈命在爭鬥中凋亡。

    啊！！！

    我心中呐喊，就在這一刻，波若珠再次被我的情緒感染，瞬間激活。

    我托著羅盤繼續朝董永的胸口砸了過去！

    23（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