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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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覺得自己過去不僅僅偏激,還可笑,抬手抹掉眼角快要溢出的淚,她看著張姨:“我現在才明白,媽媽臨終前為什麽會那樣說,張姨,我是真的錯了!”

    張姨的眼眶也紅了,她看著井?:“小?,我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明白,你爸爸媽媽之所以會是那樣的結局,是他們一開始就埋下的引線,和你沒有關係!”

    井?的眼角頃刻有淚滑下:“張姨,我知道,他們的感情沒有美好的開端,導致了他們婚姻的不幸,可是我是每天都和媽媽在一起的人,如果我能及早的發現媽媽的病況,讓她及早接受治療,她應該還是有機會……”

    張姨沒有讓井?把話說下去,她眉頭蹙了起來:“你就沒有想過,你媽媽走上那一步,或許並不完全是擔心影響你的高考?!你親眼看著你媽媽自暴自棄的活了那麽多年,難道你還不明白麽?!”

    張姨的話給了井?當頭一棒,她整個人怔在那裏,半晌都沒有動靜,隻有眼中的淚靜靜的溢出眼眶,順著臉頰緩緩落下。

    “你爸爸和你媽媽結婚後,其實我們也能看得出,他是努力想要和你媽媽好好過日子的,隻是兩口子過日子,即便是相愛的人,也會經常磕磕絆絆。更何況是勉強捆在一起的兩個人,哪能事事包容,樣樣忍讓?”

    “原本夫妻吵架再正常不過,可你媽媽性格要強,你爸爸又不善於表達,他們的感情似乎就走進了一個死胡同。”

    “你還沒上小學的時候,你媽媽帶你來過包頭,你還記得麽?”張姨問井?。

    井?點了點頭,那時候,父親在包頭的一個遺址上工作,母親帶著她來探望父親,她記得那時候不知道是為了什麽,父母吵的很凶,最後母親哭著帶著她離開。

    “那個時候,你媽媽聽說邱敏華也在包頭這邊的一個遺址修複文物,就懷疑他們還有勾連,追到你爸爸工作的地方大鬧了一場,你爸爸第一次提出了離婚。”

    說道這裏張姨重重的歎了口氣:“如果那時候,你媽媽能放手,或許她之後的日子也不會那麽難熬!”

    井?搖了搖頭:“以媽媽的性子,如果能放得下,早在結婚之前就放下了,她認準的事,是沒有回頭路的。”

    張姨又是一聲歎氣:“是啊!她那時候寫信和我說,如果不是因為你外婆隻有她一個女兒,如果不是你還小,她都不知道自己活著的價值是什麽。”

    “她其實早就疲倦了,那一場病,恰好給了她解脫的理由,她做人一直就是這麽任性,不管不顧的!”

    張姨的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她一邊抬手擦著淚,一邊起身從沙發下麵抽出一個小紙箱。

    紙箱上封著膠帶,上麵落了厚厚的一層灰,看樣子已經有些年頭了。

    張姨將紙箱拆開,裏麵是厚厚的一疊信封,很老的牛皮紙信封,她在裏麵翻了幾下,抽出一個遞到井?的麵前:“這是你媽媽去世前一個月給我的信,你看了或許就明白她了。”

    井?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手還沒有抓住那封信就開始抖個不停,張姨的意思是說媽媽不接受治療,是因為她自己不想活了,可井?從來沒往這個方向想過,因為她印象中的母親,雖然不快樂,但是她很堅強,也一直教井?要堅強,她怎麽會放棄她自己?!

    已經陳舊泛黃的兩張信紙,洋洋灑灑的藍色字跡,捧在手裏的那一刻,井?的心就緊緊的揪在了一起,她屏住呼吸,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去。

    “楠!自從我查出病情之後,井向再也沒有提過離婚的事,他在北京聯係了最好的腫瘤醫院要送我去看病,可是我不想去,我自始至終要的都不是他的憐憫。

    他說結束了這次的項目就調回學校這邊來,不再出去了,如果幾年前他做這樣的決定,我想我會高興得瘋掉,可是現在,我卻隻覺得很諷刺,我這一輩子,自從遇上他,似乎就開始往諷刺的路上一直走,可是時至今日,我卻並不後悔。

    我隻恨自己沒有跟早的遇到他,如果我能趕在邱敏華之前,或許我們不會是現在這樣。

    你上次的信中問我經曆了這麽多,對井向還有愛麽,我的答案是有,我對他的愛,從來沒有因為我們的婚姻失敗而減少過分毫。

    即便是今天,我下定決心放棄治療,將我的生命終結,我也沒有真正恨過他,我們的不幸,沒有誰對誰錯,他的不將就,我的不放手,用在對的人身上都是難能可貴的品質,可是用在錯的人身上,就成了殺人的刀。

    現在我是真的累了,感謝老天讓我患上這樣的病,給了我一個出口,一個脫離苦海的出口,隻是可憐了我的母親和小?,希望他們能原諒我的自私和懦弱,如果真的有輪回,我還做他們的親人。

    我做這樣的決定,不尋求任何人的認同,但我至少想讓你知道我的想法,有一個懂我的人,總好過我一個人孤獨的走完剩下的路,楠,不要為我感到難過,請相信,我最近這十幾年裏,內心沒有一刻是像現在這般平靜。”

    井?將信紙捂在臉上失聲哭了出來,從媽媽的信裏可以看得出她放棄所有之後的輕鬆,她並不是為母親感到悲哀,而是心疼,心疼母親那份絕望的愛,心疼母親被一份錯遇的感情而拖累的一生。

    哈日伊罕帶著熬登回來的時候,井?已經收住了眼淚,小熬登見母親和井?的眼睛都紅腫著,小心翼翼的蹭到母親懷裏,小聲問道:“阿媽,你和阿?打架了?”

    小孩子清脆的聲音響起,兩個還沉浸在悲傷心緒裏的人卻被冷不防的逗笑了。

    “是啊!你阿媽嫌我中飯吃的太多,打了我一頓!”井?接過哈日伊罕遞過來的水杯,喝了一口,總算是有些緩了過來。

    “阿媽!阿?是不是騙人的?”熬登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張姨,張姨伸手彈了他的腦門一下:“沒大沒小的,阿?也是你叫的?!”

    熬登小小的眉頭糾結在一起:“姐姐這麽叫,我也要這麽叫!”

    張姨立刻瞪著哈日伊罕:“看吧!盡給弟弟做壞榜樣!”

    “張姨,其實我挺喜歡他們這麽叫我的,沒有距離感,很親切!”井?見哈日伊罕也遭了秧,趕緊出來打圓場。

    “嘿嘿,還是阿?好!走!我帶你去看我們在後山搭的小窩棚!”哈日伊罕一邊說著,一邊拉著井?就往外走。

    她說的後山其實就在他們家房子的後麵,是一個不高的土坡,在土坡東邊,遠遠的就能看到一個小棚子。

    “你們搭這個棚子派什麽用場啊?”井?一邊跟著哈日伊罕走,一邊好奇的問。

    “我們撿了一隻小狗,阿媽說它身上有癬,不讓我們養,雅托噶哥哥就幫我們搭了這個棚子。”哈日伊罕剛說完,果然從棚子裏竄出來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遠遠的就朝著他們跑了過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