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姐姐是什麽時候離開那個牆上有畫的地方的？”

    “我不睡覺媽媽罵我的時候她帶來的老奶奶生氣了，他們就走了。”

    柳呈箏的心就像是經曆了一場黑暗的浩劫之後終於在天際看到了一絲光亮，如果小女孩說的沒錯的話，井?應該是中午就離開漢墓了，那麽她就不會出現在那輛側翻的中巴車裏。

    就在柳呈箏把玻璃瓶交給小姑娘的時候，小姑娘的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雅雅，你怎麽自己亂跑？”

    小女孩循聲回頭，看見來人後迅速拿過玻璃瓶就朝著開口喊她的男人跑了過去：“爸爸！”

    那男人看了柳呈箏一眼，抱起小女孩剛要轉身，卻猛地又轉回來，直勾勾的盯著柳呈箏看了半晌，猶疑著叫他：“你是……柳呈箏？！”

    柳呈箏這才從自己的意識裏回神，抬頭看向抱著孩子的男人，隨即他的眼神也變了，緩緩的扶著牆站了起來，難以置信的喚道：“郭俊？！”

    “我去！沒想到還能在這裏見到你！”叫做郭俊的男人單手抱著孩子，另一隻手半握成拳在柳呈箏的肩窩裏輕輕的捶了兩下。

    柳呈箏也很意外：“這小丫頭是你女兒？”

    “是呀！可愛吧！哈哈！”

    柳呈箏伸手在小丫頭胖嘟嘟的小臉上輕輕的一刮：“恩，沒像你肯定可愛！”

    “你不是在y市麽？怎麽跑這來了？”郭俊抱著孩子往牆邊蹭了蹭將過道讓了出來。

    柳呈箏依舊靠牆站著：“來找人。”隨即他指了指小女孩手裏那個玻璃瓶繼續道：“這個瓶子的主人。”

    郭俊的眉頭微微一簇：“哦，那姑娘啊，挺有意思的，來觀光，不看壁畫也不看出土的東西，還和我打聽之前出事的坑道位置，你認識啊？我就說她怎麽會對那起事故感興趣呢！”

    “你女兒說她中午就離開漢墓了，是真的麽？”

    “是，我剛好看見她上車，跟她一起的那個老太太看上去好像有老年癡呆，不知道怎麽著就不高興了，哭著鬧著說要找誰算賬去，沒辦法那姑娘隻好被她帶走了。”

    郭俊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咱可是有些念頭沒聚了，你今天要是沒其他安排，就等我一會，我把這小東西給她媽媽送過去，咱找地方好好喝一頓！”

    柳呈箏搖搖頭道：“我馬上就得走，再說孩子這傷挺嚴重，她媽媽估計也有傷，你還是好好照顧他們吧，咱們想聚有的是機會，說不準我過幾天還回來一趟。”

    “那行，我電話還是以前的，一直沒變，你回來可一定要聯係我啊！”

    “我會的。”

    告別了郭俊，柳呈箏離開了醫院，走出很遠才在路口找到一輛出租車，到了火車站買好了去包頭的車票，他就在候車廳的長椅上眯了一會。

    到包頭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他要去的地方路太偏，沒有出租車願意走，實在沒辦法，他隻好給出了比平時高出三倍的價格，才勉強找到一個願意走的師傅。

    井?是臨近晚飯時間帶著外婆到巴特爾大叔家的，由於沒有提前打電話，張姨和巴特爾大叔被嚇了一跳。

    “死丫頭，不聲不響的就跑出來，把那邊的人都急瘋了，婷婷在電話裏都快哭出來了。

    “我留了字條說要出來幾天，她們就是太喜歡想象，可不能怪我！”

    嘴上雖然這麽說，可井?心裏還是有點過意不去，自己當時心裏堵的透不過氣，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把心口這口悶氣吐出去，想著就出去走走，可沒想到自己這一走，給他們折騰出這麽大的動靜。

    上午剛下飛機，一開手機，屏幕未接電話都快爆屏了，在群裏一頓賠罪和解釋才算是安撫了這幾位姑奶奶。

    吃過晚飯後，巴特爾大叔和張姨帶著外婆去社裏看戲了，家裏隻留下井?和敖登，敖登長高了很多，已經上了小學四年級，性格不像小時候那樣開朗，變得有些內向。

    “敖登，小四眼還在麽？”

    “在，就在後山的窩棚裏！”

    “那個窩棚還沒倒？”

    “倒過一次，雅托噶去年又重新搭了一個。”

    “他……去年來過？”

    “恩，每年天氣暖和了都來，在窩棚裏住幾天就走了，我阿爸說讓他來家裏住，他就是不肯。”

    井?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心裏那種堵著一口氣的感覺又來了。

    “你一個人在家怕麽？”

    敖登不著痕跡的撇了撇嘴：“不怕！”

    “那我出去溜達溜達，你自己在家寫作業吧！”

    井?將門關好，裹了一件雪紡的罩衫抹黑走在彎曲黃土路上，白天才下過一點雨，可太陽一出來路麵早就幹了，這時風一吹還是會揚起不少塵土。

    她順著小路一直走到後山，還沒有靠近窩棚，就聽見小四眼的叫聲。

    然後就看到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從窩棚旁邊的一個三角形的小棚子裏跑出來，小四眼似乎是聞到了井?身上熟悉的氣味，到了跟前就不叫了，而是圍著井?的腳轉了好幾圈，尾巴歡快的搖著。

    它的體型比幾年前見的時候打了一大圈，已經是一隻年齡不小的狗了。

    柳呈箏重新搭的窩棚還保留著原來的樣子，隻是給小四眼又在旁邊搭了個小棚子，而大的棚子就成了他的臨時落腳地。

    裏麵和原來一樣，正中間的地上他們當初為了烤土豆而挖的坑還在，隻是旁邊的草堆變成了一個像榻榻米一樣的木板床，上麵還有厚厚的墊子。

    在木板床的旁邊有一個紅漆木的老式板箱，井?伸手打開了板箱，裏麵整齊的碼放著床單被子和一個枕頭，旁邊還有一個已經空了的樟腦丸小紙包。

    旁邊的地上放著一個不鏽鋼的燒水壺，兩個鐵質水桶的上麵架著一根扁擔。

    其實井?這次過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是想來這裏看看，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再來這裏，究竟是為了尋找一點當初在這裏破釜沉舟時的勇氣，還是為了徹底和過去的一切正式道別，可就是有一股力量推著她朝著這裏一步一步的進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