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井?正在勸柳呈箏不要因為這個事情和他父親鬧矛盾，柳岸上樓的時候，書房的門沒關，柳呈箏正沉默著聽井?絮絮叨叨，臉上雖然沒什麽表情，可嘴角卻隱隱的上揚著。

    柳岸站在門口看了他們很久，他起初是看著柳呈箏，這個兒子長這麽大，真正和他相處的時間其實加在一起也沒有十年。

    在他的印象中，小時候的柳呈箏開朗聰明也很淘氣，可是一晃這麽多年，再見到的他，沉鬱，自閉，了無生氣。

    在柳呈箏來B市的這四年裏，他都沒有見過他像現在這樣，專注的看著一個人，發自內心的愉悅，這讓他忍不住的好奇，他那麽專注的看著的女孩，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這麽想著，他將視線移到了井?身上，帶著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井?。

    井?不是那種一眼驚豔姿容絕佳的女孩，但是她身上卻有一種不染浮華的純淨氣質。

    其實一般女孩到了她這個年紀，在職場上打拚了幾年，就算沒有曆經千帆也至少有百帆了，多少都會沾染上一些世故的塵埃，可是她的眼神和氣質，看上去還是和剛出校門的大學生一樣，這倒是勉強算得是一個優點。

    隻是這種優點在柳岸看來，也是不稀奇的，畢竟他在出版這個行業混跡多年，接觸的人中最不缺少的，就是那些潛心於創作，對俗世不甚關心的作家，尤其是一些年紀不大的青年作家，他們的身上都不缺少這種氣質。

    最讓柳岸覺得井?特別的，是她看著柳呈箏的時候，眼睛裏不自知的流露出的那種眼神。

    不像是女人對心愛男人的那種單純的傾慕，更像是已經沉澱了很久的愛意，這種眼神，絕不像是他們這個年紀的愛人之間會有的。

    他見過的彼此之間有這種眼神交匯的夫妻，已經是年過半百，和他年齡相匹敵的了，這讓他很驚訝，同時也放心下來。

    原本他還擔心，以柳呈箏那樣的性子，一旦愛上誰，隻怕是心肝脾肺都要給了人家，如果遇上一個不珍惜的，恐怕要吃大虧，可就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這一天一夜的擔心，都是枉然的。

    井?和柳呈箏說著話，聽到門口傳來一聲輕咳，兩個人同時扭過頭，看到柳岸後站了起來，柳岸一邊往裏走，一邊擺擺手示意他們坐下。

    他徑自走到書桌後麵坐下，先是看向井?：“井小姐，很抱歉，今天招待不周。”

    井?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安靜的等著他往下說。

    柳岸又看向柳呈箏，表情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嚴肅：“你不要以為我今天安排這麽一出，是有意給誰難堪，米卡的身份你很清楚，我們出版社能有今天，離不開她和她父親這些年的幫襯。”

    “你和誰結婚，我無權幹涉，也不想幹涉，可是請不要讓我半生的基業做犧牲品，今天，米卡腳下的台階你必須給我鋪好了。”

    柳岸的話說完，柳呈箏和井?都沉默了，井?雖然知道柳呈箏和他的父親並不親近，可是她從來沒想到他們之間說話會這麽冷漠現實。

    這個時候，井?突然很心疼柳呈箏，他原本可以在Y市自由自在的經營他自己的攝影室，她有些不敢想象在出版社這種陌生的行業裏，他過的該多壓抑。

    而柳呈箏的沉默，卻是在認真思考柳岸的話，半晌，他偏頭看著柳岸：“您想讓我怎麽鋪？”

    柳岸也看著他，沉吟半晌之後：“出去，大大方方的把這頓飯吃完，客套的應付人，是你的強項，今天也不必特別，持續做好這一點就行。”

    “好！”柳呈箏一口答應，緊接著他又繼續說道：“我會按照你說的做，至於米卡是否會順著我鋪好的台階下，不是我能決定的，隻要她今天不說出格的話，我不會讓她難堪。”

    柳岸滿意的點了點頭，卻聽到柳呈箏又繼續說道：“既然話已經起了頭，索性我也一次性說完吧。”

    “你也知道，我和阿?是準備要結婚的，她的外婆親朋好友都在Y市，我們婚後沒有兩地分居的打算，我曾經答應過你，要把你的出版社管好，我也不會食言。”

    柳岸的眉頭一皺，表情更加嚴肅：“這兩者不可能兼顧，你想怎麽樣？！”

    柳呈箏從自己的背包裏取出一個文件袋遞給了柳岸，柳岸打開粗略的看了一下，難以置信的看著柳呈箏：“你想把出版社遷到Y市？！這不可能！我不會同意！”

    “短期內是不可能，所以我做的是一個五年的長期計劃，並且我之前已經在和Y市那邊的兩家公立出版社接洽了，他們對我們近年的出版物銷量都很認可，合作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成功遷移，我們不僅可以回到家鄉發展，也可以擺脫緊靠米伯伯他們出版社一家發盒飯的困境。於公於私都是有利的。”

    “而且有一點你也可以放心，我每推進一步計劃，都是建立在業績在增長的情況下，一旦持平或者下降，一定會延緩，保證不會把出版社做死。”

    柳呈箏的話讓柳岸陷入了思考，他再次打開那份文件，逐字逐句的去看它的內容，越往後看，他眉間的褶皺就越少，直至最後，完全舒展。

    這個過程柳呈箏很淡定，反而是井?很緊張，昨天晚上從晚宴一回家，柳呈箏就一直呆在電腦前，她以為是出版社年底還有遺留的工作要做，卻不知道柳呈箏一夜之間已經做了這麽多的規劃。

    而且他早就已經開始和Y市那邊的公立出版社接洽，是不是說明，即便她這次不來，他也已經有了回去的計劃？！

    越想，心裏越覺得暖暖的，隻是不知道，柳呈箏的這份計劃在柳岸的眼裏是否可行，所以她一直屏息觀察著柳岸的表情變化。

    良久，柳岸合上那份計劃書，抬頭看向柳呈箏：“單就計劃而言，我認為可行，可是，這份計劃推行成功，至少需要五年，可是你們已經不小了，她能等你五年麽？！”

    柳岸的問題提出來以後，柳呈箏笑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他的父親麵前這麽放鬆的笑。

    “我不會讓她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