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箏是在一陣鞭炮之中醒來的。

    他從床上坐起，看著窗外灰蒙的天色，宿醉後劇烈的頭痛讓他的臉色微微泛白。

    他坐在那兒，抬手揉著眉心。

    阿華聽到動靜，端著牛奶和麵包走進來，安靜的在旁邊等著顧文箏。

    “今天幾號了？”顧文箏問，聲音很沙啞。

    “21號了，少爺，今天是大年初一，早晨夫人還打了電話，催問您到底什麽時候回去？”阿華極力的穩住聲音，可是依舊透露些許擔憂。

    “知道了。”顧文箏抬頭，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這是屬於華國的天空，他現在在這裏，哪怕離艾寶寶很遠，卻還能呼吸著和艾寶寶同樣的空氣，可是離開，他就徹徹底底什麽都失去了，連半點念想都沒了。

    幾天前，他給艾寶寶錄製音頻的時候，還是那麽的灑脫，誰又能想得到，那些不過是做給艾寶寶看的表象，錄下那些音頻之後，他就開始了逃避買醉的生活。

    艾寶寶。

    顧文箏心裏默念著這三個字，痛苦的垂下頭，閉上眼睛。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永遠留在華國不走了，哪怕陪在她身邊做一個長期的備胎，隻要能讓他看著她，陪著她，偶爾可以趁著獨處偷偷的幻想自己已經擁有她，他就知足了。

    可惜艾寶寶永遠不會再接受他了。

    顧文箏抬手摁住心口的位置，那裏正一陣一陣的揪痛著。

    “少爺……”阿華不忍看到他痛苦的樣子，“我去叫個女人來陪您吧。”

    “不必。”顧文箏冷冷的拒絕，“去安排飛機吧，真的要離開了。”

    無論他如何留戀這片土地，這裏終究不是他的歸宿。

    阿華看到他似乎比前兩天振作了一些，猶豫了一番，從口袋裏拿出一個u盤遞給他，“這是顧宅那邊送來的，阿紫親自交給我，說二少給您看的。”

    “放在那吧，你出去。”

    “是。”

    阿華把牛奶麵包連同u盤一起放在桌上，轉身離開。

    連日來的無酒不歡，對身體影響很大，顧文箏拖著酸疼的身體走下床，站在桌邊，緩和了好幾秒，才拿起u盤。

    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明知道這裏麵會是什麽，他卻還是緊緊的攥住。

    好半天，他像是下定什麽決心似的，轉身走向筆記本電腦。

    把u盤插入，裏麵赫然是一個視頻文裏。

    顧文箏雙擊播放。

    第一幕的畫麵就是艾寶寶一臉甜蜜的坐在顧鳳儀腿上。

    說時遲那時快，顧文箏立刻雙擊鼠標，關掉了視頻。

    他同時閉了眼，身體在輕微顫抖著。

    是他太高估自己了。

    他以為現在的他已經痛苦到這種地步，接下來不管受到什麽刺激，也不會再比現在更痛了，可看到剛才的畫麵，他心口還是不受控製的痙攣起來。

    顧文箏站在那，好半天麵色才緩和下來，他自嘲一笑，終是把u盤放進隨身的錢包裏，起身走向浴室。

    兩小時後，顧文箏登上了私人專機。

    他坐在窗邊，身上蓋著一條薄毯，手裏拿著一杯熱牛奶，臉色蒼白病態，神色卻很平靜。

    阿華看著他的樣子，總算是放下提起的心。

    “少爺，再有十二個小時就到美國了，您昨晚都沒睡夠，正好現在補補覺，落地好倒時差。”

    “嗯。”顧文箏在軟榻上躺下，蓋好毯子，輕輕閉上眼。

    阿華關門走出的一瞬間，似乎聽到顧文箏輕聲的低喃：“帝都，別了，寶寶，再見。”

    阿華靠在門邊，心口微微發酸。

    同一時間，顧氏莊園。

    “派去監視三少的人回複，三少乘坐的專機已經升空，方向是飛往洛杉磯，這次應該是真的走了。”

    “他自然是坐不住了，二伯在洛杉磯那邊的生意近來不太平，二伯本人從遇刺到現在還沒醒過來。”顧鳳儀平靜的分析著，臉上並沒什麽幸災樂禍，“也是奇怪了，對付二伯的這股勢力到現在也沒浮出水麵，不知是針對二伯本人還是顧家。”

    提起這事，阿紫也覺得很傷腦筋，“以二老爺的本事，生意場上接連失利不應該的，應該是遇到了難對付的對手，遇刺這件事……恐怕背後的勢力不簡單，少爺，不然我去洛杉磯一趟好了，正好最近沒什麽事做，我想親自到那邊看看有什麽線索。”

    “嗯，你去一趟也好。”顧鳳儀點點頭，起身望著窗外，深邃的眸子裏布滿思慮。

    日子一晃就到了初八。

    這天對顧鳳儀和艾寶寶來說很特殊。

    是葉晴好宣判的日子。

    雇凶殺人，證據確鑿，葉晴好本人也沒有任何抵賴，自從阿元死後，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仿佛一心求死，所有之前做的事全部都供認不諱。

    葉晴好放棄了請律師，也放棄了為自己申辯，所以案件進展異常順利，從收押葉晴好到法院提起公訴，隻用了不到半個月時間。

    一大早，艾寶寶和顧鳳儀就一起來到了法院。

    審判席上，當法官宣布葉晴好一審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時，身旁的顧鳳儀幾不可查的輕輕吐出一口氣。

    雖然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但到這一刻，才是最終的塵埃落定。

    還有一種釋然。

    從奶奶去世到現在將近半年了，這件事終於水落石出，給了奶奶一個交代，也卸下了所有人心裏的層層壓力。

    葉晴好臉色灰敗的站在被告席上，聽到判決的一刹那，她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

    半個多月來，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臉色變得枯黃，眼窩深陷，連頭發都變得花白，乍一看上去就像個40多歲營養不良的婦女。

    從頭到尾，她一直半低著頭，沒有看顧鳳儀和艾寶寶一眼，就算是宣判死刑，她臉上也沒有劃過任何驚懼和求生的欲望，就仿佛早已接受了自己的死訊。

    顧鳳儀牽著艾寶寶離開法院，從頭到尾，他一句話都沒說，臉色肅穆冷凝，艾寶寶知道他心情不佳，體貼的陪著他沉默。

    兩個人坐到車上，司機正要開車，突然，不遠處跑過來一個法警敲了敲車窗。

    “顧先生，留步，原告葉晴好有幾句話想通過我轉告您。”

    顧鳳儀臉色立馬難看了下來，正要說話，艾寶寶立刻握了握他的手，“先聽聽她怎麽說吧。”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葉晴好害了奶奶，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對不起，如果現在她轉達的是這個……艾寶寶希望顧鳳儀能聽到。

    “說。”

    顧鳳儀側臉冷硬，看的法警不自覺緊張起來，立刻說道，“原告托我向您轉達她的愧疚，原告希望執行死刑後能把她的骨灰和阿元的骨灰一起撒入大海，原告說，這是她求您的最後一個要求，至於她對董老夫人犯下的錯，她讓我對您轉達一聲遲來的對不起，隻有下輩子再償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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