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丘吉爾臉上掠過一抹狠意。

    雲厲瞳孔猛地一縮，陰沉道：“丘吉爾，我再警告你最後一次，我的事任何時候都輪不到你來做主，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丘吉爾被雲厲喝的後退了一步，蒼老的臉上滑過一抹愴然，張口以口型道：“為先生和夫人報仇不是您終生的夙願嗎，為什麽要留下艾寶寶這個禍患，她來這裏動機不純，幾次三番打探您的過往，明顯是姓顧的派來的，您不能糊塗聽之任之下去！您不聽我的勸，可能會影響到您的複仇大計！”

    丘吉爾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雲厲突然激動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砸在地上摔的粉碎，他聲音裏帶著極致憤怒時才有的顫音，“我的夙願？丘吉爾，認真說起來，這夙願可都是拜你所賜！當年我隻是個一歲多的嬰孩，如果不是你執意救我生還，如果不是你把我帶回這裏，從小到大逼迫我承受那些夢魘，我根本不用從懂事起就背負這一切！”

    雲厲一把扯開睡褲，露出猙獰的身體，和上身那些燒傷的疤痕一樣，凹凸不平的皮膚一直從他的小腹蔓延到整個大腿麵。

    跨間本該是男子傲然挺立的那處，看起來畸形可怖，完全不是本該有的形狀。

    丘吉爾看著那讓人不忍直視的瘡疤，神色一下子變得怔然，他後退兩步，目光變得躲閃。

    “為什麽當年不讓我去死！”雲厲像地獄走出的惡魔，渾身散發著濃濃的煞氣，衝過去拽住丘吉爾的衣領，俊美的麵龐扭曲，咬牙切齒盯著他，聲音猶如從唇縫間擠出來，“你懂那種身體和心靈雙重缺陷的滋味？從我成年起，那些女侍者一絲不掛坐在我懷裏，我卻隻想吐，我沒有接近女人的能力，甚至連在心裏喜歡一個人都做不到！身體上的缺陷我無法選擇，可是心理的呢？！”

    丘吉爾默然，眸裏閃過愧疚。

    “你說話啊！”雲厲歇斯底裏地將丘吉爾摜到身後的牆上，“別以為我忘了年幼時你對我做的那些，你把我關在那間棺材房裏，每天從我睜眼起就不斷讓我重複那些複仇宣言，不斷讓我重複仇人的名字，直到我的眼睛變得血紅才允許我睡覺，你逼著我殺生，你逼著我冷酷，你訓練我變得沒有感情，每當我對一個人有好感時，你就極端的摧毀一切，你把我喜歡的那些男童女童折磨致死，你逼我殺死最好的朋友，後來的我終於變得比你期待中還要冷酷，可是我開始厭惡你，從莓島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你變成了啞巴，你以為我開始不再交朋友是我不屑於？你錯了，那是因為我發現我已經失去了一個人最基本的共情能力，我失去了在另一個人身上投注感情的能力！你的培養成功了！我沒有同情心，沒有喜惡感，甚至除了複仇之外找不到人生的意義，你逼著我成為徹頭徹尾的複仇機器，從當年你把我扔到莓島跟那些亡命之徒博弈，你把一切罪惡都扔給了我！卻從沒想過我也會累，我也會孤單！和艾寶寶在一起會治愈那些孤獨，讓我感覺到短暫的快樂，我終於體驗到我還在活著，所以我不會殺死她！”

    雲厲說著，雙眸猩紅可怖，他慢慢鬆開抓著丘吉爾的手，“這一切你應該懂的，這世上隻有你知道我的不堪，那些不堪全都是拜你所賜的，我厭惡你，我恨不得你早點去死！可現在讓你去死，太便宜你了。”

    丘吉爾看著雲厲臉上極致的恨意，眼睛裏滑過一抹心痛，他突然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主人，我寧願去死，可就算我死了，老主人的仇不能不報！您是老爺和夫人唯一的孩子，這擔子隻有您來擔！我也是沒辦法，老爺留下來的資源有限，如果不把您培養成那樣，怎麽能為老爺夫人報仇。”

    他眼睛裏依舊充滿了堅定，像是一個虔誠的教徒，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堅持著內心的教義。

    雲厲站在那，冷冷望著丘吉爾，慢慢的，狂怒的情緒似乎穩定下來了，又變回一貫冰冷陰鬱的模樣。

    他慢條斯理地係上睡褲的帶子，整個人虛脫般倒在沙發上，沙啞道：“滾出去，想要報仇就聽我的，否則我不會讓你這老家夥舒舒服服去死。”

    丘吉爾慢慢地從地上起身，收拾好地上的玻璃碎渣，又重新倒了杯水，固執地放在原來的位置，這才轉身離開。

    他合住臥室門，往樓下走去，壓根沒注意到，二樓走廊的深處，一雙眼睛隱藏在牆壁後，默默地注視著他。

    已是深夜。

    艾寶寶都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直到雙腿發麻，腦子裏充斥著困意，才看到丘吉爾從雲厲臥室裏走出。

    她精神一振，悄然跟在丘吉爾身後來到一樓。

    丘吉爾不喜歡開燈，她隻要小心動作不發出聲音，丘吉爾就難以發現她。

    丘吉爾沿著走廊往右拐，直到走廊盡頭，突然他頓住步子，轉身把牆麵上的掛畫拿開，手放在掛畫後的一處摁了一下。

    緊接著他身後的牆壁突然間向兩邊裂開，無聲地打開了一道門。

    丘吉爾轉身走進那棟暗門裏。

    艾寶寶站在不遠處，眼睜睜看到丘吉爾的身影沒入牆中。

    她沒有再繼續追蹤，而是轉身悄悄回到客房裏。

    一夜過去。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艾寶寶便起身了。

    洗漱過後，房門被叩響。

    艾寶寶打開門，就看到丘吉爾站在門外，臉上戴著口罩，一雙眼睛淡漠地看著她，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

    “管家，有什麽事嗎？”

    現在還沒到吃飯時間，丘吉爾這個時候找她一定是別的事情。

    丘吉爾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手指往樓上指了一下。

    艾寶寶愣了愣，隨後馬上道：“稍等，我換下衣服就來。”

    艾寶寶關住門，匆匆換了身衣服便開門走出。

    丘吉爾在前麵帶路，一直走向二樓，估計是雲厲吩咐過了，不然以丘吉爾對她的防備，一定不會輕易帶她上來。

    艾寶寶正想著，丘吉爾已經來到雲厲房門外，輕輕敲了敲門，轉身看她。

    艾寶寶推門走進。

    雲厲已經起身，正坐在靠窗邊的小圓桌旁邊，桌上是一杯熱氣騰騰的奶茶。

    他沒受傷的那隻手拿著手機，手機屏上是收發郵件的畫麵。

    看到艾寶寶進來，他摁滅手機，轉頭看她，“我有話對你說。”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