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站在床邊的小律言扯了扯紀以寧的袖口：“媽咪……”

    兒子熟悉的聲音，總算把紀以寧拉回到現實世界，她偏過頭看向小律言，他的臉頰上有擦傷的痕跡，眼睛紅紅的看著她。

    小律言……從今以後，她隻有他了。

    眼淚再度奪眶而出，紀以寧抱住兒子，無聲地流著眼淚……

    紀媽媽也偷偷抹眼淚，半晌後問：“以寧，逸之跟我說，你可能剛拿掉一個孩子。但是你昏倒後醫生檢查，孩子還在。”

    紀以寧點點頭，“我沒有拿掉孩子。”

    昨天她確實去了醫院，也躺到了手術床上了，可是想起那是一條慢慢在成長的生命，就像當初小律言在她肚子裏一樣，數個月之後他就會慢慢地長大成人，跟小律言一樣叫她媽咪……

    她在醫生的針打到她身體裏的前一秒鍾，逃離了手術室。

    幸好，她留下了這個孩子。否則，她會恨死自己。

    席簡南已經離開她了，她怎麽能再親手殺死他們的孩子？

    “以寧，”雖然知道紀以寧無法接受，但紀媽媽還是說了出來，“你昏睡了兩天，簡南的屍體，逸之他們已經火化了。骨灰……他們等你去取。”

    “……”紀以寧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幾天前還在蠻橫霸道地親吻她的人，現在……化成了一把灰燼。

    一想到子彈無情地打在席簡南的心髒上，帶走他的生命；想到他冰冷的身體被化成一把灰燼，紀以寧的心髒就刀絞般疼痛。

    許久後，紀以寧睜開了眼睛，要去殯儀館。

    那個地方太恐怖了，她不要把席簡南留在那樣的地方。

    “先吃飯吧。”紀媽媽心疼地看著女兒，“這兩天你都是靠營養針在維持著。”

    紀以寧搖了搖頭：“我沒胃口。”

    “媽知道。但是，就算是為了孩子你也要吃一點啊。”

    紀以寧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更多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她點了點頭。

    孩子的身上流著席簡南的血液，是席簡南生命的的延續，也是席簡南留給她最後的活下去的希望，為了孩子，她必須振作。

    紀以寧吃不下飯，隻是喝湯，她喝到嘴裏完全沒有味道，隻知道這也是寶寶要吃的，所以盡量讓自己多喝一點。

    實在喝不下去後才停下來，她讓司機把自己帶到了殯儀館。

    殯儀館最不缺的就是淒切的哭聲，但也隻有這淒切的哭聲響徹整個館，顯得空蕩、死寂。

    很快地，席簡南的骨灰被送到了紀以寧的手上，她手捧著骨灰盒，慢慢地抱緊，貼在自己的胸口處，最後眼淚流下，她蹲了下來，流著淚抽泣。

    殘忍的事實就在她的手上，那個輕而易舉的就能把她抱起來的男人，如今化成灰燼被安放在一個跟他的巴掌差不多大的小小盒子裏，他沒了，真的沒了……

    紀以寧緊緊抱著席簡南，努力地回想席簡南身上的溫度，告訴自己她抱著的是席簡南。

    可是手裏的盒子那麽涼，像一場無法挽回的離傷，殘忍地告訴她席簡南不可能再像以往那樣擁抱她。

    時間似乎停了下來，全世界隻聽見她的哭聲。

    不知道過去多久，顏若依終於走進來扶起紀以寧，把她帶出了殯儀館。

    “以寧，振作一點。”顏若依說，“席簡南走了，你還有小律言和肚子裏沒出生的寶寶要照顧。你不能倒下去，為兩個孩子想想，聽到了嗎？”

    紀以寧聽到了，且也懂。

    隻是，她無法接受席簡南就這樣離開了，世界都隨著他的離開變得空洞且荒涼，她就像站在寸草不生的荒地裏，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今天回去好好休息。”顏若依盡量把聲音放溫柔，“明天你要去席氏出席股東大會。席簡南一早寫好遺囑，席氏由你來繼承。放心，你不需要做什麽，隻需要坐在那兒就好，其他事情有陸逸之。”

    紀以寧把頭貼在車窗上，點了點，好像聽進去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聽進去。

    其實，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或者她要經曆什麽，她都已經不太在意了。

    沒了席簡南，對她來說，物質上再得到什麽或者失去什麽，已經沒有意義。

    顏若依是想讓司機把紀以寧送回她家，有父母和紀以恒陪著，也許紀以寧會好過一點。但是紀以寧讓司機把她送回了維多利亞山莊，把小律言也接了回來。

    小律言懵懵懂懂，雖然不太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但是大概也清楚，他爹地出了什麽事。

    孩子一回家就跑來問紀以寧：“媽咪，爹地受傷了，外婆為什麽不讓我去看爹地？”

    紀以寧的眼睛倏地紅了，“爹地他……”想起席簡南她就再也無法言語，隻能抱緊了小律言。

    她隻有小律言和沒出生的孩子了，隻有他們了。

    小律言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忽然哭出聲來：“媽咪，我想去看爹地，你帶我去好不好？”

    “……”紀以寧也想去找席簡南，可是席簡南去的地方那麽遠，遠到他們要耗盡此生才能抵達，她該怎麽辦？馬上結束自己的生命嗎？

    不能，她失去了席簡南，嚐過這種鑽心蝕骨一般的痛，就不能讓愛她的人也承受這種痛了，更何況，她肚子裏的孩子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

    所以，她隻能堅強地活下去。

    顏若依走過來，牽走了小律言，輕聲告訴他：“小律言，爹地受了傷，暫時不能進病房去看他。媽咪很傷心，我們不要再說這個了好不好？”

    小律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紀以寧站起來，讓顏若依回去，她保證自己不會有事，顏若依哪裏放心，但是她說今天晚上她想和小律言呆在這裏，顏若依想了想，點頭：“好吧。”

    顏若依一走，整個屋子又重新歸於寂靜，紀以寧環視著這座屋子，忽然覺得它真的太大了，大到她再也不能在這裏找到席簡南的身影。

    這是席簡南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幾天前他還在這裏擁著她入睡，今天，她卻再也找不到他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