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務農為生，偶爾賣些山貨，與那家的老人相依為命。”蘇紅剛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

    “沒上學？”蘇誌勤問。

    “隻讀了小學，那村婦就不給讀書了！”蘇紅剛氣憤不已。

    蘇誌勤聽出蘇紅剛語氣的憤怒，突然抬頭看向他，“你打算怎麽做？”

    蘇紅剛捏緊了拳頭，“我想接她回家！畢竟她是我的骨肉，我不能眼看著她流露在外，那樣的話，我也對不起——”

    蘇誌勤卻打斷蘇紅剛，“那你要想清楚，接了那孩子回來，以什麽名義？”

    “當然是我親生女兒的名義！”蘇紅剛說道。

    “然後呢，讓所有人都知道我蘇家這十七八年被一個鄉野村婦耍的團團轉，還幫她養了這麽多年的孩子，自家孩子卻流露在偏遠鄉村，過著窮苦的生活？”蘇誌勤聲音裏也有了怒氣。

    “那爸爸覺得應該怎麽辦？”蘇紅剛咬了咬牙，他明白蘇誌勤是擔心這件事暴露出來後，蘇家聲譽會受影響，但是他也是個男人，自己骨肉在外受苦，他若是什麽都不做，那像話嗎？

    蘇誌勤沉默了一會，喝了口茶，才不急不緩地說道：“如今形勢嚴峻，你也知道，上麵要搞經濟改革，我們若是不能抓住機遇，蘇家就不能發展，這個時候鬧出醜聞，對我蘇家聲譽影響不可謂不大！”

    蘇紅剛聞言頓時激動道：“在爸爸眼裏，蘇家聲譽比我女兒還重要嗎？”

    蘇誌勤冷斥了一聲，“注意你的態度！”

    蘇紅剛低下頭，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卻也沒敢再和蘇誌勤發脾氣。

    蘇誌勤看了眼蘇紅剛，語氣也平緩了一些，帶著絲蒼老，“紅剛，你自己也說那孩子務農為生，隻讀到小學，不用想都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樣子。帶她回來，你是想要我蘇家丟臉嗎？難道你忘了杜家的前車之鑒？”

    蘇紅剛當然知道蘇誌勤口中的杜家發生過什麽事，說起這個杜家，和蘇家都是上京市的中小家族，有點財富和地位，當初他們家小兒子下放時，和村裏的姑娘好上了，後來杜家老幺回了城，前幾年，那村婦忽然帶著兒子找上門來。

    那孩子和杜家老幺長的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想不承認都不行，最後杜家隻能認下這個孩子，給那村婦一筆錢打發走，原也是看這是個男丁，杜家二老沒少歡喜。

    誰知道這孩子從小在村裏長大，書沒讀過幾天，孤陋寡聞，粗鄙不堪，這幾年鬧出了不少笑話，幾次三番讓杜家顏麵盡失，還害的杜家其他的孩子在外麵跟著抬不起頭來，女兒的婚事都受到了影響，

    所以蘇誌勤才會擔心，那個被調包的孩子一旦回來，至交好友肯定會過問，到時候他們難道就帶個隻知道麵朝黃土背朝天，琴棋書畫一竅不通，文史知識匱乏不堪的粗鄙村姑出去？

    那樣一來，蘇家的臉豈不是都丟盡了？

    蘇紅剛想到這裏，頓時說不出話來了，是啊，那孩子是他的骨肉，他很心疼她流落在外這麽多年，但是他也是蘇家人，他要為蘇家的名譽和未來著想。

    這就難辦了！

    “還有一件事！”蘇誌勤見蘇紅剛沒再堅持，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隨即臉色嚴肅，問道：“你覺得，小夢會不會早就知道她其實並不是我們蘇家人？”

    蘇紅剛猛地一抬頭，詫異問道：“爸爸，你為什麽這麽問？我們不也是才懷疑的嗎？小夢她怎麽可能早就知道？”

    “我也是最近才聽家珍提起過小夢有個筆友是清含縣的，而且聯係好幾年了，你說，事情會這麽巧？”蘇誌勤愈發嚴肅起來，他能在這麽多年的動蕩中讓蘇家屹立不倒，心智肯定比常人都要精明，有些事情一聯係，就會發現不對勁。

    蘇紅剛眉頭越皺越緊，是啊，當初他的女兒是在清含縣出生的，卻被一個無知大膽的村婦調了包，換成了本該是村姑的那村婦的女兒，現在，被他當做女兒養了十七年的蘇芷夢突然和清含縣的人做了筆友，還聯係了好幾年，縱然他再不願意，也沒辦法不枉那方麵去聯想。

    “那爸爸，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要不要把小夢叫來問問？”蘇紅剛有些頭疼，一方麵，知道自己的親生女兒吃了這麽多年的苦，他就恨不得殺了那個該死的村婦，另一方麵，他養了蘇芷夢十七年，怎麽也都有了感情，乍然知道她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心裏麵一時也接受不了。

    蘇誌勤搖頭，“先別問小夢！”

    蘇紅剛摸不準蘇誌勤的態度，但還是堅持說道：“爸爸，我覺得這件事遲早還是瞞不住的，我蘇家的骨肉不能一直流落在外，小夢也該去找她自己的親生父母！”

    蘇誌勤不悅道：“我的話你怎麽還沒聽進去？小夢這孩子雖說不是我們蘇家的骨肉，但是在我們家養了這麽多年，我們花了那麽大的精力培養她，現在就這麽讓她離開？那我們這生意豈不是更虧？”

    蘇紅剛不讚同道：“爸爸，養孩子又不是做生意！這麽比喻不對！”

    “我就是打個比方！”蘇誌勤對這唯一的兒子的迂腐也很是無奈，“我的意思是，比起那個農村長大的孩子，小夢更有大家閨秀的氣質，對我們家的聲譽幫助也更大，我聽說陳家孫兒也和她一個班，還對她有意思，一直在追求她，陳敏現在就分管經濟這一塊，能和陳家搞好關係，對我們家隻有好處！”

    “你也明白，上麵現在搞起了經濟改革，深海那邊已經設了經濟特區，肯定要大力發展經濟這一塊，我們蘇家本來就是做生意的，雖說你現在是在國營的廠子裏，但是我還是計劃把我們蘇家的生意做起來，你肯定要回來繼承家業的，難道你就不想蘇家發展起來成為上京市的大家族？”

    蘇誌勤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蘇紅剛聽了這席話，更是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承認，他從心裏也認為蘇誌勤說的對，比起那個孩子，蘇芷夢無疑對蘇家更有用。

    可是這樣一來，就更加委屈那個孩子了啊，萬一以後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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