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現在的墨書瑤，不怨天不怨地，因為她知道，上天對每個人都很公平。

    他們得到了什麽，就注定會失去些什麽，而有些人的失去，未嚐不是一種獲得。

    為了自己能夠活得有意義，墨書瑤現在對待課程再也不是可有可無的態度。

    她在心中為自己勾畫了一個未來，那裏麵有她真正想做的事情。

    和冀南秦接觸越深，看過他榮耀背後的黑暗，那些想法便越來越根植與她的內心最深處。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他們都有生命裏必須承受的重量，生來就虧欠於父母，之後虧欠於朋友，而後虧欠於野心……

    墨書瑤看了冀南秦一眼，便低著頭繼續看手機上的視頻教程。

    兩天後，冀南秦醒來。

    他睜開眼後問的第一個問題，是關於南庭國際。

    “南庭國際已經被正式收購，那家外資公司有龐大的流動資金和關係網，南庭國際在他們手下，不會差很多。”

    墨書瑤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恩。”冀南秦的表情，不像是有多在意。

    墨書瑤觀察片刻，說起康卓，“你受傷的事情被你父親知道了，他們揚言要取消你的繼承權，康卓去了冀島，讓你安心在這裏養傷。”

    冀南秦看向她，皺了皺眉，“他讓你照顧我？”

    “對，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找一個護工幫你。”

    “那就找一個。”冀南秦道。

    墨書瑤：“……”

    手術室裏進出一趟，她發現冀南秦變得更加捉摸不透，也更加……容易讓人生氣。

    她突然就改了主意，“不用，還是由我照顧你。”

    “你？”冀南秦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她。

    墨書瑤是什麽樣的人他了解頗深，讓她照顧人，冀南秦不信。

    被他的眼神看的煩躁，墨書瑤挺直了背脊，“我說我來就我來，你再敢反駁就自生自滅，別指望我給你找人。”

    “……”

    這關於誰來照顧這件事，就此定下。

    墨書瑤給冀南秦擦拭不止一次，現在更是不知道矜持為何物。

    隻是這次，她的手碰上了冀南秦的衣服。

    冀南秦一把抓住她的手，“別看。”他知道她的意圖是什麽。

    “你把手拿開。”冀南秦現在的武力值完全比不上她，墨書瑤輕而易舉就能揮開他的手，但她沒有那麽做。

    “就算掀開衣服，隻能看到紗布，其餘的你什麽都看不到。”冀南秦不放。

    “你的腹肌很久沒有鍛煉，不知道有沒有消失。”墨書瑤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冀南秦皺了眉，“就算沒鍛煉，也比大多數人強。”

    “那你倒是讓我看看再說，否則我怎麽知道你說話是真是假。”墨書瑤作勢要掀開他的病號服。

    冀南秦見狀，知道她的倔脾氣自己無法阻止，便說：“看一眼就合上。”

    她是要看他的背，腹肌隻不過是托詞。

    “恩。”墨書瑤點頭，冀南秦鬆了手。

    男人的手一鬆開，墨書瑤就將他的病號服往上推，背上如他所說的，繃帶和紗布占了大部分。

    繃帶包紮的範圍很廣，幾乎覆蓋住了冀南秦的整個背脊的三分之二。

    墨書瑤手指輕柔地放在上麵，難以想象這層繃帶底下，是怎樣的血肉模糊。

    “把被子蓋上。”冀南秦說。

    墨書瑤將他的衣服放下，蓋好被子，隻視線仍舊望著他的背部說不出話。

    氣氛因為墨書瑤的沉默而顯得沉寂，冀南秦半開玩笑半認真道：“難道你已經愛上我？”

    “你說什麽？”墨書瑤懷疑自己聽錯。

    “看你一臉怨婦模樣，別人會以為是我拋棄你。”冀南秦平靜地看著她，可話語裏的內容卻與他的麵色截然相反。

    墨書瑤低頭俯身，注視他的眼神，像是要看出一個究竟，“別假裝輕佻，你學不來那些男人的樣子。”

    冀南秦：“如果這都不敢回答，說明你對我有所圖謀，而我的猜測，不一定錯。”

    “但是人貴在拎的清，有自知之明，你不該問這個問題。”墨書瑤不吃他這一套。

    “所以，你是愛，還是不愛？”冀南秦深深地看著她。

    墨書瑤坐起來，離他遠了些，不答反問，“你呢？你又愛我多少？”

    冀南秦抿唇，看著她的眸光宛如墨，越來越濃。

    “你是我的女人。”最後，他這樣說，“永遠都是。”

    “永遠有多遠？我的永遠不可能跟你相比，所以這個問題，不成立。”墨書瑤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她起身，“你好好休息。”之後便離開。

    “我們都該好好思量。”冀南秦在她即將走出門時說了這麽一句。

    墨書瑤身形一頓，接著大步往前走，很快消失在病房內。

    冀南秦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神色中充斥著勢在必得。

    他用了一場車禍，加兩次手術，終於看清墨書瑤在他這裏承載的重量。

    出車禍瞬間，他沒有仔細思考這場車禍造成的原因或是背後隱藏的更深的陰謀。

    墨書瑤當時在他懷裏，他從未想過將她推出去。

    跳車後身後洶湧而來的火焰，高溫將背上皮肉撕扯，蝕骨的痛不及看到墨書瑤平安無事時的欣慰。

    那一刻，他心中略有明悟。

    車禍後進手術室，他知道墨書瑤和他一樣昏迷，殘留的最後一絲意識，一直在叫囂著“墨書瑤”三個字。

    再進手術室，她作為旁觀者，盡管平靜卻抑製不住顫抖的手，故作無情卻控製不了一直定在他身上的雙眼。

    那時他便清楚，墨書瑤對他並不是毫無感情。

    手術台上，他沒想到自己會對院長說：“盡量不要留疤。”

    刀山火海，跌宕險境，他何時在乎過一身皮囊。

    但是想到墨書瑤那個女人，他竟不想看見她因此而愧悔虧欠。

    手術後再醒來，當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是她，冀南秦心中恍然有種感覺，大概用四個字能夠概括：

    塵埃落定。

    於是，在他慎重思考，一遍遍推翻設想再做出假設後，發現無法用數據對自己的行為做出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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