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周駿由於把雨衣讓給了程佳璐，自己淋成了落湯雞，他進了辦公室內便脫下自己濕透了的襯衫，換上了那件懸掛在衣架上的外套，楚冰羽也喝到了飲水機裏的熱水，並服下了程佳璐帶來的一些止痛消炎的藥片。

    他實在是不得不驚歎程佳璐準備的充分了。

    就在他們剛剛在辦公室裏休整了一會兒，外麵便又下雨了。

    辦公室的窗戶正對著操場，透過窗戶，能看到操場的另一邊，是一座很有氣勢的假山，足有三四層樓那麽高。

    “我讀過這學校的校史，在幾十年前這裏還是一處老工廠，建立之初時，挖掘出了古代遺跡，就修了那假山做紀念，所謂的遺跡貌似是個很大的地井，裏麵充滿了地下水，地井就在假山後麵，為了安全用鐵門封死了。”楚冰羽道。

    “那麽！水井裏的是不是就是珍寶水？！”周駿有點興奮的問道。

    楚冰羽搖搖頭：“不是。就是普通的地下水。但是我推測那可能是第六機關的核心位置。我們在這裏等等吧，看看等下會發生什麽變化。”

    “也隻有如此了。”周駿靠近楚冰羽，從他披著的外套裏拿出了打火機和金屬煙盒，並給了楚冰羽一根煙——“來一根解解乏吧。”

    楚冰羽欣然接受，他叼了一根煙，讓周駿幫他點煙。

    “你架子不小，我可是親自給你點煙。”周駿有點不滿道。

    “我也來一根吧。”程佳璐道。

    “你也會抽煙？！”楚冰羽露出了難得的驚訝神色，明明受了重傷都麵不改色的。

    “我在高中時當過一段時間的小太妹啊，隻是你不知道罷了。”程佳璐道，“我好久不抽煙了。”

    於是三個人就在辦公室裏吞雲吐霧，不安的等著接下來的事態變化。

    大概等待了不到半小時，窗外的操場忽然有了詭奇的變化，在不算大的雨幕中，竟然出現了海市蜃樓一般的光影閃光，那些閃光很快淹沒了整個操場，化為巨大的幻象，就像是三百六十度的3d電影！

    而那幻象呈現在三人麵前的，是一尊足以俯瞰整個教學樓的青銅女像的人頭！

    當青銅女像的嘴巴張開時，四麵八方呈現的聲響匯成了她的歌聲——這首歌，已經不再是之前所聽到那般晦澀難懂，尖銳刺耳，而是一首由溫柔女聲演唱的柔情歌曲。

    青銅女像人頭的幻象在歌聲崩解，窗外的景象隨之變成了一片星夜之下的茫茫草原，倒映著繁星的溪流在草原上蜿蜒，一名身穿古裝的美麗少女款款走來。

    楚冰羽被程佳璐推到了窗邊，三人一起看著這壯麗的奇景——那少女靠的近一些時，可以分辨出她的五官和青銅女像一模一樣。

    “這是利用磁場，機關，水形成的奇妙投影，就等於古代的攝像機留下的記錄！”楚冰羽此時還不忘講解一下。

    那少女在距離窗口不遠的地方駐足停下，幽幽道：“當你看到這些時，已經不知道過了幾百年，或者幾千年了吧。能看到我的你，一定是齊家的後人了。唯有齊家後人的智慧，才能來到這裏，破解我的謎題。

    我名叫雲珂，是古家的後人之一，我不可救藥的愛上了齊家的家主，為了他，我喝下了珍寶水，然後造出了你迄今為止所看到的一切，六個機關，用來迷惑世人，守護珍寶水。

    但是，珍寶水快要讓我陷入最終的瘋狂了，在我徹底瘋掉之前，我要告訴你——珍寶水就是地獄之水，千萬不要妄圖得到它！我相信，‘你’如果能夠看到我的這段話的話，就一定能夠徹底銷毀珍寶水！因為‘你’——是和我深愛之人，最為接近的人！唯有你！有資格繼承一切！就讓所有古家，都隨著珍寶水而埋葬吧！

    我已經實現了我對他的承諾，隻願我們離開之後，世上還有人知曉我們的悲戀。”

    那女子說罷，便隨著幻象一起驟然消散，三人眼前的景象又恢複成了雨中的操場。

    “珍寶水隻有六個機關！設計者雲珂是為了坑死所有古家的人才搞出了這些，她根本不希望任何人得到珍寶水。”楚冰羽道。

    “你說得對。”回答楚冰羽的是三人身後一個陌生的聲音。

    三人轉頭看去，隻見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個真人大小的青銅女人像矗立在那裏，正用詭異的笑容看著三人。

    周駿感到毛骨悚然，這讓他想到了恐怖的周夫人。

    “我們都是雲珂瘋狂後的產物。”青銅女像走了進來，從之前的狀況看，這種人像都是有人工智能的機械人，代表著古家神鬼莫測的工藝。

    “你們繼承了雲珂的瘋狂。”楚冰羽道，“但你們並不是真正的雲珂，你們渴望著解放和瘋狂，以及殺戮。一旦機關被破解，你們也有一定的機會離開這個束縛你們千年的地方，就像是第三機關的那個人像。”

    “不愧是最終來到這裏的人。”青銅女像道，“我代替雲珂守望這裏，看著最後來到這裏的齊家後人是否是值得我托付的男人。”

    “托付……什麽？”程佳璐插嘴道。

    “托付我的一切，我會變成真正的女人，然後和他永遠在一起。”青銅女像露出了更加邪惡的笑容，她的青銅眼珠哢哢的轉動，盯著楚冰羽，“就算過了一千年，兩千年，我也依舊愛著你啊！”

    楚冰羽瞥了一眼窗外，冷靜的說：“哦？難道你要和你的姐妹們分享我一個人麽？”

    原來，此刻在窗外的操場上，竟然出現了數十個青銅女像！都朝著這邊湧來了！

    “雲珂對於齊家人的執著，怕也是刻入了你們的‘程序’，那麽問題來了，我隻有一個人，你們這麽多人，我到底選哪一個廝守終身呢？”楚冰羽不緊不慢的說，“這樣吧，你們當中唯一留下來的那個，我就和她永遠在一起。”

    “你是在挑撥麽？”屋裏的青銅女像微微歪了歪頭道。

    “就算我不這麽說，你，不，你們也知道該怎麽做。我和你們之前抓的那個齊雪生不一樣，你們心裏清楚，到底誰更適合，和你廝守！”楚冰羽扔掉了手中的煙頭，“來吧，告訴我，我到底該跟哪個！”

    他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吼了出來。

    程佳璐呆呆的看了看楚冰羽，她是完全無法想象楚冰羽要和這種怪物廝守一生，盡管一聽就知道楚冰羽是在挑撥這些青銅像自相殘殺。

    “你和千年前一樣，絲毫都沒有變化。”青銅像忽然一躍從他們身後的窗戶衝了出去，將好好的窗戶撞得粉碎。

    外麵的青銅像也隨之展開了廝殺——這些青銅像果然繼承了雲珂瘋狂的愛意，無論過了多少年，依舊會無可救藥的愛上齊家的家主，就算明知道會為了這個男人粉身碎骨，還是狂熱的迷信著自己會成為他唯一的女人。

    盡管它們連真正的人都算不上。

    也許隻有徹底解讀了所有石板和機關的楚冰羽，才能明白這一份可怕的執念。所有的瘋狂源頭，都是雲珂對那一代的齊家家主的狂愛，也不知道那男人到底有何等的魅力，竟然衍生出如此多的詭譎災異。

    如果這些青銅像都是活人的話，那麽外麵的平地上現在將是血肉橫飛的慘烈景象，自帶各種殺人機關的青銅像彼此自相殘殺，斷臂殘肢散落了一地。

    而這些青銅像的目的，竟然隻是為了和楚冰羽廝守這麽個可笑的理由。

    程佳璐都不由得為之動容。

    廝殺的終末，終於隻剩下一個缺失了雙臂的殘損青銅女像，搖搖晃晃的走向楚冰羽這邊。

    “我是……真的……愛你啊……”她步履蹣跚著，嘴裏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

    眼看她就要接近窗口，周駿忽然從窗框躍了出去，擋在了青銅女像的麵前。

    此時的周駿，眼中閃爍出微藍的光輝，麵無表情，宛若木偶。

    程佳璐吃了一驚——周駿的樣子，顯然是被控製了！

    老師他！莫非之前不惜受重傷也要幫助周駿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為了控製周駿？！

    程佳璐再次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望向楚冰羽。

    “我如果吩咐周駿去做什麽，他肯定要磨磨唧唧，這事那事兒的。”楚冰羽似乎又猜透了她的疑問，直接解釋道，“周駿，毀掉那個青銅人像！”

    傀儡一樣的周駿伸出手，指向快要接近的青銅女像——鋒利的風刃，切在了青銅女像身上已經暴露出來的“傷口”處，這比直接用風刃切割她要事半功倍。

    “我愛……你……啊！”青銅女像在慘叫聲中被風刃切成了數塊，她的頭顱掉在地上時，兀自還在重複著那句話。

    表情麻木的周駿跨過殘骸，走向了那個假山，原本隻是一堆嶙峋石頭堆砌起來的假山石頭，此時竟然隨著周圍的水池一起轉動，最終將假山的另一麵暴露在他們麵前。

    假山的另一麵，果然有一口很大的古井，上麵的鐵絲網已經毀壞，齊雪生就坐倒在井邊，四肢都被青銅機關覆蓋。

    後腦勺也被幾根粗大的管線連著，那些機關和管線，都來自於那口古井。這使得他看起來像是科幻片裏被改造的半機械人。

    雙眼血紅，眼珠上翻的齊雪生抬起頭來，看著他們道：“楚冰羽，你知道第六機關最惡心的秘密是什麽麽？就是把闖入這裏的人變成機關的一部分，永遠在此地鎮守機關。

    為什麽，是我變成這樣，而不是你？”

    “因為你錯算了。”楚冰羽道，“再過一會，你就會變成和那些青銅女像一樣的怪物，並且機關內蘊含的瘋狂執念也會過度到你身上，你永世不得超生，這是你狂妄自大，害了那麽多人的代價！”

    “嗬嗬嗬……變成和那些臭女人一樣……瘋狂的愛上你麽？難道我不是真正的齊家家主麽？！我恨你！！憑什麽你那麽完美！你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憑什麽是我在這裏受苦！”齊雪生憤恨的吼叫。

    “你在那個幹涸水池的地方，觸發了錯誤的生門，因此被帶到了這裏，由於你的計算錯誤，青銅女像把你作為失敗者固定在了機關核心處。這就是你被害的原因，如果你不是一味一意孤行的話，那麽完全可以避開這次的災劫，繼續當你的大少爺。”楚冰羽道，“在你沒有徹底變成核心機關部件前，我也隻能給你個痛快了。”

    隻見周駿再次揚起了手臂，將還剩下血肉之軀的齊雪生用風刃直接劈開。

    隨著齊雪生的慘死，那塊怪石假山開始抖動，石塊紛紛抖落，露出了一座形狀怪異的青銅小

    山！

    那青銅小山是由無數個青銅關節嚴絲合縫的接合而成，鐫刻著精密的花紋。

    楚冰羽對程佳璐道：“推我到青銅山的前麵！”

    看呆了的程佳璐恍然驚醒，按照他說的，將楚冰羽推到了那座青銅山麵前。

    隻見楚冰羽伸出手指，指揮著周駿用風異去敲擊青銅山上的不同位置，竟然不知道觸動了什麽機關，整個青銅山開始顫抖，並緩緩瓦解了！

    “這是第一塊石板上所說的暗語破解之法，原來是對應第六機關的終極機關。”楚冰羽道。

    青銅山盡數粉碎，終於露出最裏麵的“內容”——

    那竟然是兩尊惟妙惟肖的古人玉像，女的長得和雲珂一模一樣，懷中抱著繈褓孩童，而在她身邊微笑著看著她的，則是一名坐在輪椅上的男子。

    “長得……和老師……一模一樣！！”感受到極大震撼的程佳璐聲音發顫道。

    “齊家的每一代家主都長得差不多，大概也是由於某種齊家掌握的瘋狂的生物技術吧。”周駿竟然開口說話了，“楚冰羽，我以後再跟你算這筆賬！你竟然操縱了我！”

    “我也是迫不得已，否則你又怎麽會精準的扣動機關呢？”楚冰羽辯解道，“這玉像，就是雲珂真正要藏起來的‘寶物’，從一開始，她要守護就不是珍寶水，而是自己的夢。”

    “與愛人廝守，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麽？”程佳璐不禁歎息，“這是一個普通女人多麽平凡不過的夢想啊，她竟然要用這麽血腥恐怖的方式來隱藏自己的夢想。”

    “因為她是古家的女人，所以連這個小小的夢想也不能有。”周駿道，“把自己不可能實現的夢想放在機關的最後，怕是對古家人最大的嘲諷和自嘲。”

    “於是，其實沒有珍寶水吧！”程佳璐同情的看著那尊玉像。

    “珍寶水是肯定有的。”楚冰羽道，“我們剛看到的古代影像遺存裏，雲珂明確提到了自己喝過了珍寶水。周駿，還要再麻煩你一下了。”

    “你要做什麽？！”周駿不滿的叫道，然而下一刻他又變成了被控製的狀態——隻見他跳上玉像的台子，在玉像上摸索起來，最後竟然發現齊家家主玉像的手指是可以活動的，手上的書卷可以拿下來。

    玉像上沒有任何害人的機關，大概雲珂並不想讓自己愛人的玉像被鮮血沾染，那玉書卷輕鬆的就被拿下了。

    當周駿把玉書卷交給楚冰羽時，他懊惱的意識到自己又被控製了。

    “該死！楚冰羽你這個大混蛋！！”周駿氣的直跳腳。

    楚冰羽沒有理他，而是端詳起那玉書卷，上麵刻著一些天幹地支，他掃了一眼，略微心算，便微微睜大了眼睛。

    “原來珍寶水，一直毫無防範的放在近乎暴露的地方，雲珂真的是瘋了。這上麵說了珍寶水真正的地方，這就是第六塊‘石板’！”楚冰羽道。

    坍塌聲此時從四麵八方響起，就連玉像也隨之裂開，數分鍾後，除了這所學校，四周方圓十幾裏的地方都坍塌了，就像所有的機關一樣，在被破解後便自毀了。

    整個新建的城鎮因此毀於了一旦。

    最後還是周駿用恢複了通訊訊號的手機叫來了周氏財團的直升機。程佳璐看著楚冰羽被抬上擔架，甚至被戴上了呼吸器。楚冰羽被直接送到了周氏財團的私人貴族醫院，當他被推入手術室後，程佳璐和周駿就在門外等著。

    周駿本來應該回到自己的豪華住處好好休整一番，卻竟然也留下來陪著程佳璐，程佳璐焦急的在手術室外等待，但是不到十分鍾，大夫就走出來了。

    “大夫！！情況怎麽樣？”程佳璐緊張的問。

    “病人的手臂……”大夫臉上露出微妙的表情。

    “是不是要截肢？”周駿道，“一切以保住他的命優先！佳璐，你放心，我們周氏財團會給楚教授提供最好的複健療程和最好的義肢，還有配套的心理谘詢，會讓他的後半生過的很好的……”

    “怎麽會這樣……上天對老師太殘忍了……”程佳璐頓時就哭了，她捂著臉痛哭起來。

    “他的手臂沒有任何事情……”大夫說，“我不太明白為什麽要給他進行包紮，他明明沒有外傷。”

    “哎？！”程佳璐和周駿都愣住了。

    “是水異！水異起作用了！老師自己治愈了自己！”程佳璐恍然大悟。

    “難怪我看他當時說話那麽利索！這個死狐狸！”周駿罵道。

    “周駿！！！”手術室裏傳來了楚冰羽的叫聲。

    “叫我做什麽？我還沒跟你算賬呢！”周駿大步走進手術室，看見已經坐在輪椅上的楚冰羽。

    “準備一下！我們去找真正的珍寶水！我們晚去一分鍾，可能就有人因此受害！”楚冰羽道。

    “你都不帶喘氣歇息的麽？”周駿現在覺得楚冰羽病弱個屁，比自己有精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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