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

    寧小蘇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分不清是左眼還是右眼，隻覺得心髒突突亂跳，渾身浸透在冷水中，一雙手不由自主在景陌衍身上摸來摸去的。

    也未察覺出有什麽不對。

    景陌衍的喉結艱澀地滑動，諱莫如深的眸子落在女生焦急的麵龐，她細碎的短發，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長長的睫毛撲閃一下，近似透明的白皙皮膚，隱隱浮現著潮紅。

    他從未如此認真看她。

    長睫毛一顫動，氤氳的霧水，便像是在芭蕉葉子遊來蕩去的水珠子，滾落在地，堙沒在天地之間。

    “到底是什麽癌？”寧小蘇急了，半天沒有得到回應，抬起眼眸，著急像是洪水肆虐，藏不住。

    景陌衍輕笑，他從沒有想過，這世間，會有一個人擔心他。

    真摯。

    真摯到，他差點就脫口而出——我愛你。

    “直男癌。”他悠悠地回過神，淡定自如回應。

    寧小蘇：“……”

    在呆滯了三秒之後，她才回過神，怒目圓瞪，感覺受了欺騙。

    心裏全然沒了眼前的人可是帝都最牛逼的景陌衍這個概念。

    “直男癌是癌嗎？這個笑話很好笑嗎？我告訴你，你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她一氣嗬成，叉著腰，像是盛氣淩人的公雞。

    景陌衍靜默抬眼覷她，眼眸如同深海，未見底，一步一步走過來，腳步聲音清晰，像是印在心坎的奪命步。

    嚇得寧小蘇猛然想起，眼前的人到底是誰，可不是你想要教訓就可以教訓的。

    她幹笑，身子微微往後退。

    景陌衍冷眼看她，端了雞湯，湊到她的麵前：“喝湯。”

    好似剛才，隻是秋葉落葉落地，施施然，落了地，便沒有察覺。

    她低頭喝湯，從碗眉之間，偷偷打量景陌衍。

    景陌衍就站在她身前，身子高大，投下來的陰影巨大像是網罩，將她團團籠罩，奇怪的是，往常覺得他身上氣息凜人，不怒自威。

    但是今日，她卻覺得極為的暖。

    暖……

    暖這個字眼，跟景陌衍的氣質，不搭吧？

    “對了，你剛才為什麽忽然說自己是直男癌？”雞湯暖暖的，灌進胃裏，還有香氣在舌尖縈繞，連帶著火氣，都敗了。

    景陌衍沉默不語，性感的下頜線條在燈光下，好看到令人發指。

    片刻，終於啟唇，漫不經心：“景依依診斷的。”

    景依依？

    那就不奇怪景陌衍嘴裏會蹦躂出這麽潮流的話。

    她又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外麵熱熱鬧鬧都是罵自己的。

    就差掘地三尺拉出來遊街示眾。

    所以蘇程野肯定不會透露她的行蹤。

    “隻要我想知道。”他掀開薄唇，極為自然地接過寧小蘇手中的碗，順手拿了紙巾擦了她唇角的油漬。

    目光一滯，落在殷紅的唇上。

    連帶著空氣，也跟著沉浸在旖旎之中。

    感受到病房裏的尷尬，寧小蘇微微一避，躲開景陌衍的手，嗬嗬幹笑：“是是是，隻要是你想知道，就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心莫名一鈍，像是鈍刀磨肉。

    又想起五年前發生的事情。

    景陌衍平靜收回手：“放火了？”

    “呃……”話題轉得太快了，快得寧小蘇愣了三秒，才回過神，然後立刻搖頭，“沒有，沒有，火不是我放的。”

    不知為何，就是特別想要為自己辯解。

    這種欲望，連蘇程野在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強烈。

    解釋完，張著眸子虛空地擺手，才發現自己太激動了。

    景陌衍睨她：“怎麽回事？”

    簡短，有力。

    不是我相信你，而是到底怎麽回事，這四個字的分量卻比我相信你，還要重！

    相信就像是爛大街的謊言，我可以相信你，因為關我屁事。

    可是，怎麽回事，便是關我屁事。

    她把片場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景陌衍。

    也不知道為何，控製不住，就像是漏鬥裏的沙子，一倒，就汩汩往下墜落，止不住。

    聽完，她眼眸裏熠熠的星空，一點一點地暗了下來，也不是全暗下來，還有極細極細的一小簇光芒，落在西裝革履的男人身上。

    裁剪得體的西裝，穿在他的身上，量身定製，嚴絲合縫，比詹姆斯邦德，還要酷。

    酷。

    她莞爾：“總之就是這樣，但是就算我現在跑出去說，這件事不是我做的，也沒有人會相信我的。”

    口舌之爭，可不是非黑即白，倒像是羅生門。

    景陌衍微微側目看她，她的笑容誠摯，一點也不像是勉強的，他不解，先平第一次不解：“你不恨嗎？”

    恨？

    寧小蘇茫茫然抬起頭，問：“恨？恨誰？”

    景陌衍不願說那個女人的名字，嫌棄似的皺眉：“你妹。”

    寧小蘇聽著覺得像是在罵人，想笑，但又覺得這麽嚴肅的時候，不適合笑，於是道：“恨，恨得牙癢癢，但是恨得牙癢癢，又能怎麽樣，拿著命去跟她拚，我才不呢，她那條命還不值得我用我的命去交換。”

    曾經也想過，幹脆用命換命算了，反正也隻是一條命，可是一想到自己要是真的殺死了寧小柔，到了最後，指不定那些人怎麽罵她沒有人性。

    她死了，蓋棺定論的可是別人。

    沒有人會給她翻案。

    所以，不能死，一定要將寧小柔的真麵目一點一點地公之於眾，不然的話，白白便宜了她，死了還掙了一個好名聲。

    景陌衍道：“哼，你也有聰明的時候。”

    語氣雖然是不屑，但是寧小蘇聽出誇獎的意味，喜滋滋：“是嘛，摔了一個跟頭，又摔了一個跟頭，還不知道怎麽活，那就真的是蠢得無可救藥的。”

    五年前，醫學實驗、白欣然和寧小柔——種種跡象表明，這三者之間是有聯係的。

    隻是，蘇程野開除白欣然之後，這人迅速在帝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是一根針，掉進海裏。

    大海撈針，難上加難。

    她微微蹙眉，肩膀微微往下垮，卻不敢整個肩膀都垮下去，要是整個肩膀都垮下去，這肩膀上背負的仇，就沒有人擔著了。

    踽踽獨行，不能放鬆。

    這就是她的命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