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回公司的路上必須經過那一段，司機有些為難，“顧總，前麵堵死了，如果現在繞路的話，可能要多二十分鍾。”

    “那就繞吧。”

    堵起車來，有時一個小時都不止。

    顧桐晟很快做了決定，他看向薄蓉，“等會兒還有什麽事嗎？”

    薄蓉搖搖頭。

    他於是點頭，閉目養神。

    一路上隻聽著廣播裏時不時傳來的路況，間或還有熱心市民的來電，倒是很好打發時間，有些人的方言很有意思，頗有點忍俊不禁。

    車流在車旁慢慢地劃開，駛進了一條僻靜的小道。

    周圍的風景變得不那麽高大上，透著靜靜的質樸的氣息。

    薄蓉昨天為了今天見客戶，一直準備到很晚的時間。

    這時神經鬆懈下來，漸漸也有點累了，她看時間還早，幹脆閉上了眼睛。

    廣播裏的聲音，漸漸變成了催眠曲。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發現車子已經到了地下停車場。

    司機已經不在駕駛位上，而身邊的顧桐晟隻是靜靜地坐著。

    他正在看手頭的文件，時不時傳來翻頁的聲音。

    薄蓉下意識直起身子，長睫微微顫著，莫名有點緊張，“什麽時間了？”

    “放心，你隻睡了一個小時。”

    才一個小時？

    她居然睡了這麽久！

    薄蓉被自己的睡眠能力震驚了，她不是震驚自己睡覺的時間，而是震驚在顧桐晟在身邊，她居然能安心地睡著。

    是不是，太放鬆了？

    隻要這個男人在身邊，她向來都是保持著一分警惕，不會讓自己全然地鬆懈下來。

    她無法想象自己睡著的這一個小時，這個男人始終坐在自己身邊，一直看著自己睡覺的樣子，這讓她十分別扭。

    “昨天沒睡好？”

    男人隨意地拋來目光，她在平複震驚的同時，下意識地回，“還好。”

    “因為今天要見客戶，給你壓力了？”

    “有一點。”

    這種私人的事情，她覺得並不適合和顧桐晟談，所以惜語如金。

    和他說話，不可能一直回避他的目光，薄蓉就選擇看他手上的資料。

    並未發現男人手上的資料隻有薄薄的那麽幾頁，早該看完了。

    顧桐晟收回資料，截斷了她的目光，迫使她不得不回視自己，向來溫潤的聲音裏藏著幾分冷淡的質感，與他今天的氣質十分相配。

    他一慣以溫文爾雅示人，可是今天一露麵，表現更多的是冷淡和謹慎，與平時的如沐春風完全不同，聲音也是一樣，仿佛剝開了外殼，露出裏麵的肌理來，“你覺得我今天的著裝怎麽樣？”

    “很，很好。”

    薄蓉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問這個，匆匆瞥了一眼，挺搭配的。

    他淡淡微笑，眼神犀利，“就算我不問，你心裏也已經做出評價了吧。”

    她頓時語滯。

    這是什麽意思？

    她憑什麽要注意顧桐晟穿什麽？她又不是他的什麽人，這應該是他老婆的義務吧。

    哦，對了，還有那個交際花，也可以擔起這個重任。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雖然你很掩飾，可你的眼神始終在我的衣服上打轉，好像你很熟悉我該穿什麽，不該穿什麽，一旦違背了你的初衷，你就會覺得十分難受。”

    “啊？”

    她輕呼，頓時坐立難安，她怎麽不知道這件事。

    “薄蓉，在我麵前你不需要這樣刻意和緊張，我們認識了好幾年了，彼此都十分熟悉。有句話我一直很想問你，你那麽在意我的著裝，甚至到了謹小甚微的地步，是不是曾經有那麽一段時間，你的著裝都是你安排的？”

    薄蓉差點從皮椅上跳起來。

    她隻動了一下，男人的手掌就握住了她的胳膊，掌心透著熾熱從他身上傳來。

    男人並不像他的聲音那樣冷靜，他的審視中是帶著嚴苛的。

    薄蓉即使想掩飾自己的神情也不能，他們之間曾經那樣熟悉，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麽在意他的穿著。

    因為以前隻要是他的著裝，都由自己一手包辦，從來不假手他人，這樣一個潛移默化的習慣，瞬間將她幾年的隱藏都出賣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

    可顧桐晟隻是猜測，他抓不到她的把柄，難道她的眼神多轉了幾圈，他就能知道她是重生的事實？不可能的。

    她不能亂了陣腳，強迫自己乖乖坐著，不要過度反應，“你說的這些，我都聽不懂。”

    “不要緊，我也隻是猜測。”

    男人軟化了唇梢，注視著她心驚肉跳的眼神，卻不願意放開她。

    她胳膊真的很細膩，觸感極佳，比任何女人身上的香氣都少，卻莫名其妙地吸引著他的目光，他也覺得自己近日來有些瘋魔，有些不受控製，“我好像沒有告訴過你，我這幾年來一直都在做同一個夢。有個女人履行著妻子的職責守在我身邊，她時常幫我吹頭發，替我整理衣物。真是奇怪，我連女朋友都沒有，她就率先占據了我全部的心神。每當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總是忍不住拿她比較，可越是比較，就越是覺得她不可替代，我沒辦法把目光從她身上挪開，一眼都不行。可這麽久了，遺憾的是，我沒一次能看清她的臉，總是那麽模模糊糊。”

    他離薄蓉的距離隻兩厘米，幾乎鼻尖貼鼻尖。

    女人的氣息是混亂的，暖融融地，帶著好聞的氣息。

    他感受著她淩亂的呼吸，頭一次覺得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在淩亂。

    她也一樣。

    就算她不說，可隱約濕透額前碎發，微微顫抖的身子，無不表示著她並不如看起來那麽平靜，他迷著地湊上去，似乎在夢裏詢問，“還記得你在老宅為我吹頭發那次嗎？和夢裏幾乎一模一樣，拿吹風的樣子，站立的方向，恒溫的風拂過頭發的感覺。都讓我反複和夢中比較，我越來越覺得，你們是同一個人，也像極了一個人。”

    薄蓉腦海裏轟地一聲，炸了。

    她無法回應，徹底失去了理智，猛地避開他湊上來的唇。

    男人陰差陽錯，撞到了她的下巴。

    她顧不得下巴磕出來的痛感，匆忙地扭開了車門，幸好鎖是開的，她二話不說逃了下去。

    背後，有一雙目光凝視著她，一直隨著她踉蹌的動作消失在電梯間。

    那道目光才不得不消失，她靠在電梯壁上，看著電梯的數字不停地變動，冷汗從後背一層層地冒出來。

    眼神發飄，冷汗直掉。

    “不，不，不可能的。”

    他分明就是在詐她。

    連一個連臉也看不清的夢，憑什麽說夢中的人是她。

    就算是她又怎麽樣，隻要她不承認，他就沒辦法逼她承認。

    一個夢能說明什麽？

    他沒有過去的記憶，他連過去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又怎麽能證明她是重生！難道他想說因為老是夢到她，才突然愛上她了？

    可笑！

    真是可笑！

    顧桐晟，他怎麽會做這樣的夢？

    隱憂在心裏擴大，薄蓉捂著胸口，發鹹的汗水順著發梢落了下來。

    她在電梯反光裏，不留神看到了一個失魂落魄的女人。

    忍不住摸了摸臉，這個女人是她嗎？她怎麽會變成這樣了？

    隻是一個夢。

    就差點讓她幾年的偽裝都得粉碎。

    她的心理素質，居然這麽薄弱地可憐，她簡直不敢相信。

    電梯門開了，她拎著公文包進去，先去了洗手間，將自己收拾好了才出來。

    這一天，顧桐晟都沒回公司。

    她坐立不安，神態恍惚，什麽也做不成。

    等到了下班時間，匆匆地收拾好東西離開，和同事連招呼都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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