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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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隻能朝著可能的其中一條道走了過去。

    天色陰沉,她在石階上疾步走了幾分鍾,前頭漸漸現出一個人影。

    她看著那人的背影,連忙加快了腳步。

    一步,兩步……

    前方人影的步子很快,寬厚而挺撥的背影,分明是一個男人。

    樹影森森,她在墓園裏走得氣喘籲籲,怕他知道後頭跟著一個人也不敢出聲,直到她走到了男人的身後,這才鬆開了稟住的氣息,“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到顧俏兒的墓前……”

    隨著男人的回頭,她的聲音漸漸咽到了喉嚨裏。

    因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鄢雲傑。

    顧俏兒的父親。

    既然是他,那顧俏兒墓前那束百合就可以理解了,隻是她有點不懂,鄢雲傑從來沒關心過這個女兒,又怎麽會知道她最愛百合?

    百合的花語是:百年好合,偉大的愛。

    在顧俏兒心裏,為什麽獨愛百合呢?

    一瞬間,她腦子裏想了很多,平時不容易想起來的事情,一下子都湧進了她的大腦,滿得快要溢出來,自然錯漏了鄢雲傑被發現時一閃而過的慌張。

    好在他也是精英人士,很快調整了氣勢,“怎麽?我不能來嗎?”

    薄蓉一言難盡地望著他。

    一個親生父親,因為一時的錯誤,鑄就了一生的苦果。

    現在他即使到顧俏兒墓前放一束百合,又能彌補什麽呢?

    更何況,他連麵對顧笙的勇氣也沒有。

    這樣的鄢雲傑,居然是顧俏兒的親生父親,事情也真是可笑了。

    她遲遲不說話,鄢雲傑漸漸惱怒起來,他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薄蓉這樣的眼神,好像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可實際上,他不過是無奈之舉,顧笙強硬的個性不也讓他這麽多年不能靠近親生女兒一步嗎?

    要不是這樣!

    他何必在死後才來看望,“你想告訴她就隨便吧,我沒什麽可說的。”

    “你當然沒什麽可說的。”

    事實上,知道是他後,薄蓉有點後悔追來了。

    索性讓顧笙以為那束百合是顧俏兒的某位朋友送的,也比知道是鄢雲傑強。

    一個事實,打破了無數幻想。

    她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訴顧笙這個真相了,“算了,我不會說的。”

    鄢雲傑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他嘴裏哼了一聲,“隨便吧,說不說也不會怎麽樣,我不怕她。”

    他不這麽說還好,這麽一說,薄蓉心裏更不舒服了。

    她一直為顧笙抱不平,對鄢雲傑的印象差到了極點,先前因為他是鄢光奕的大哥才對他客氣幾分,可現在,明明是他的錯,他也能擺出這幅混不吝的語氣,仿佛他沒有虧欠任何人。

    可他真的沒有虧欠嗎?

    要不是他的錯,顧笙又怎麽會單身了一輩子?

    他到底有什麽好,當初的顧笙會看上他,還為他賠了一生。

    薄蓉牙齒咬了又咬,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身走了。

    她心事重重地回來,桃姨正在墓前擺放著糕點,嘴裏念念。

    顧笙喚了她一聲。

    她張口道:“太遲了,那個人已經走得太遠了,我沒看到。”

    “沒看到就算了吧。”

    顧笙氣息有點弱,她站久了,在旁邊鋪著幹淨的布上坐了下來。

    她仿佛對這件事並不關心。

    薄蓉動了動唇,陪著她在一旁坐著,覺得自己隱瞞是對的。

    她不該讓顧笙再為這些事煩心了。

    桃姨和顧俏兒說著知心話,碎碎念了很多事情,薄蓉一直知道桃姨記憶很好,沒想到她會好到這個地步,連十多年前的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她細細地說來,有種光陰如流水的錯覺,十多年的時間,就在這彈指一揮間過去了。

    她不知道以前是怎麽祭拜的,但這樣的方式似乎還不錯。

    並沒有太多悲傷,更多的是一種懷念。

    祭奠,本身就是懷念的一種方式。

    就像她每年回安陸一樣,她有很多事情要和故去的父親說,隻有用這樣的方式,她才覺得父親一直在她身邊。

    要回去了,桃姨收拾著東西,薄蓉扶著顧笙站了起來,準備去收拾鋪在地上的布。

    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折疊了布起身,一個模糊的影子漸漸靠近,來人穿了一身正裝,身上散發著精英般的氣質,腳步不疾不緩,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顧桐晟。

    他也來了。

    今天夠熱鬧的,這麽多人來都捧場,還偏偏撞到了一起。

    天越來越黑了,大片的烏雲罩在頭頂,仿佛隨時都會掉下。

    她把布放進袋子裏,本來馬上就走,可顧桐晟已經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她不得不隨著顧笙和他打招呼,擠出笑容。

    “今天天氣不好,難為你還過來。”顧笙說著,“晚上一起吃飯吧。”

    “好,我先和妹妹說說話。”顧桐晟站在墓碑前,“俏兒妹妹,桐哥又來看你了,還帶了你最愛吃的零食。”

    他手裏拎著一大包,裏麵裝的居然全部都是吃的。

    桃姨看著他放在墓碑前,忍不住唏噓,“俏兒生前和你關係那麽好,她一定很高興你來看他。”

    是啊。

    因為顧俏兒是顧笙的女兒,如果沒有這一層,顧桐晟怎麽會和她關係好呢。

    正因為如此,顧桐晟才會那樣熟悉顧俏兒的一切,讓她竭盡全力模仿她。

    明明她薄蓉愛的是風信子,可要按照顧俏兒的喜好變成百合。

    明明她最愛吃的是幹果,可要按照顧俏兒的喜好變成酥酪。

    明明她……太多了,她已經想不起多少事是為了模仿而活著的。

    她那麽厭倦過去的自己,這輩子才會執意活成自己,活成一個真正的薄蓉。

    至於顧俏兒。

    她是另一個人。

    她永遠也不會去模仿的女孩。

    顧桐晟什麽時候說完了,她也不知道,隻知道最後出墓園時,雨已經落下來了,桃姨帶了傘,她替顧笙撐著,給了薄蓉一把。

    她打開,顧桐晟站在雨裏好脾氣地笑著,“居然忘了帶傘。”

    他看著薄蓉,薄蓉沒動。

    桃姨在前麵聽到了,回頭看了一眼,“桐少爺,要不然你和蓉小姐打一把吧,我也隻帶了兩把傘,不夠用啊。”

    “沒關係。”

    他依然好脾氣地笑著,“一點雨,淋點沒事的。”

    桃姨有點不太好意思,她還記得薄蓉上次差點得罪了顧桐晟的事,心裏總有點疑神疑鬼的影子,“那怎麽行,要不然蓉小姐替笙姐撐著,我把這把傘給你用……”

    “不用了。”

    飛快地擋了她的好意,薄蓉下一秒就把雨罩到了男人的頭頂。

    桃姨身體並不怎麽好,前陣子還聽到咳嗽,薄蓉怎麽能讓她淋雨。

    隻是和顧桐晟打同一把傘。

    她還沒有這麽小氣。

    顧桐晟看向傘頂,又看向薄蓉繃緊的側顏,輕柔地道了聲謝。

    他這樣客氣,薄蓉也不好說什麽。

    顧桐晟很高,她撐著傘必須舉得很高才行,時間長了就有點累。

    男人好意道:“我來吧。”

    薄蓉想了想,還是把傘給了他。

    她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很小氣,可是沒想到遞傘的時候,顧桐晟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一句話差點讓她魂飛俱滅,“這樣的雨,是不是很熟悉?”

    這時雷聲滾滾,轟隆之聲仿佛近在頭頂,強烈地撞擊著耳膜,薄蓉恍惚之下走差了一級台階,差一點滾下去。

    好在顧桐晟拉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拉。

    她昏眩之餘,又有點荒繆,顧桐晟一句話就讓她驚慌失措。

    她居然這麽怕他!

    顧桐晟就像一條毒蛇,總想跳出來咬她一口,他的可怕無法預測。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會不死心地盯著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