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枚玉跟著傭人走著，走著，就把傭人揮揮手走人了。

    這裏是她家，她比任何人都熟悉，虧得周媽還讓人帶路，真不把她當自己人了？

    她的視線落到高樓的二樓，那裏有一樓米色紗簾隨風抖動著，若隱若無透出裏麵的擺設來。

    這個偌大的陽台，正是顧萬貞的臥室。

    當年她和顧萬貞爭住的地方，本來她應該住這裏的，但顧萬貞仗著受寵，從她手上奪走了這麽個地方。

    她心裏不忿，卻沒辦法對爺爺說什麽。

    因為家裏誰都知道，顧萬貞一向聰明伶俐，很得老爺子的寵愛。

    至於她？

    她從小就被貼上了一個蠢笨的標簽，根本沒幾個人把她當回事。

    如果真要說她還一點讓人記住的，就是有了一個好哥哥吧……

    幸虧有了顧桐晟，不然她還真的被顧萬貞踩在腳底下，永世不得翻身！

    顧枚玉唇邊飄過微笑，頭也不回地到了自己的房間，這時早已經打掃幹淨了，鋪著漂亮的桌布，整個空間都透著濕潤的氣息。

    她摸了摸透明瓶子裏的花，被上麵的尖刺引出了一股紅。

    花上仍有露珠，非常新鮮。

    它正朝氣蓬勃地打量著顧枚玉，打量著這個重新回到戰場的主人。

    輕笑聲回蕩在室內，緊接著，一隻手狠狠地揮落花瓶，跌在地上。

    水順著地毯泅進去，漸漸加深，轉眼間顧枚玉已經接通了電話。

    她柔聲，“哥，我對房間很滿意，我知道這些都是你精心準備的。”

    顧桐晟回得異常冷漠，“不用謝我，都是周媽安排的，你要是哪裏不方便，就和周媽說，她會一一替你辦到的，你現在是雙身子，還是多照顧自己。”

    “我知道，等你侄兒出生了……”

    “枚玉。”

    “嗯？”

    說話間，她的眼睫垂下，密密遮住臉上眼裏的陰霾，“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顧桐晟停頓了兩秒，“你要能這麽說，那我就很放心了，爸媽最近出國了，家裏沒有打招呼的人，有什麽事盡管和周媽說。”

    她突然問，“周媽是你的人嗎？”

    “問這個幹什麽？”

    “我想知道，她能不能信任。”

    顧桐晟簡單地答了一個字，“是。”

    電話結束後，顧枚玉又在房間坐了一會兒，才大叫著喚傭人進來。

    抬手就給傭人一個耳光，“我房裏的花是誰弄的？不知道我懷孕嗎？”

    傭人無緣無故挨了一巴掌，整個人都懵了，“那我馬上拿出去。”

    “拿什麽拿？都這個時候了，再拿還有用嗎？”

    顧枚玉捂著肚子，臉上越來越蒼白，她站不住，扶著牆壁滑了下來。

    傭人正準備去拿花瓶，看她這樣，自己的腿都軟了，上前扶她。

    “大，大小姐！”

    “大小姐？”

    原來負責顧枚玉的傭人被趕走了，替補上來工作還不是很熟練，她扶著顧枚玉，自己早已經慌了，趕緊叫人去把老醫生請來。

    傍晚時分，顧枚玉躺著幽幽醒來，傭人扶著她坐起，給她喂水。

    她迷迷糊糊地喝了，忽然覺得房間裏還有另外一個人，不由得看過去。

    角落的坐椅上，顧老爺子正戴著老花鏡看書，顯然已經坐了很長時間。

    傭人察覺她的目光，連忙道：“老爺子擔心大小姐的身體，來好一會兒了。”

    她又說：“醫生已經替您看過了，沒什麽大事，以後不能再動怒。”

    顧枚玉點點頭，她想下床，傭人還想攔她，被她果斷地推開了。

    “爺爺……”

    她走到顧老爺子麵前，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叫了一聲就說不出話來。

    她一向不得顧老爺子的寵，她的嘴皮子也沒那麽厲害，但她和顧萬貞不同的一點上，她對爺爺，對顧家的心是真的，可顧萬貞呢？

    她能和她比嗎？

    要不是被她找到了把柄，怎麽怎麽會被轟出顧家？

    顧枚玉情緒激動，傭人生怕她再暈倒，連忙上前把她扶住。

    顧老爺子合上書，抬眼，顧枚玉明顯圓潤的不少的臉上掛著怯弱，他不禁把滿肚子的教訓都壓了下去，算了，她都快生了。

    她肚子裏的孩子重要，不能挨訓。

    他歎了歎氣，“聽醫生說，你營養不到位，看來這些日子也過得不好。”

    “爺爺，我沒有。”

    顧枚玉哽咽著，眼圈紅了。

    顧老爺子看了看，又歎息一聲，“你就別嘴硬了，那個袁安可要真的對你好，怎麽能讓你營養不良呢？他一年到頭都在外麵賺錢，把一個人留在家裏……聽桐晟說，等到你生，他未必都能回來。”

    “他的工作忙，這是應該的。”

    “直到現在，你還要替他說話？”

    顧枚玉眼眸發亮，從未有過的清醒，”爺爺，我自己選擇的路，就應該我自己走下去。不管是荊棘是火海，苦也是我自己選的，我不推卸，我也不後悔，我知道您心裏疼我，我也很掛念您。”

    “好吧……”

    既然她自己願意，那他也不提了。

    顧老爺子不知不覺對顧枚玉有了一絲偏斜，可能是不省心的孩子多了，他看著顧枚玉這樣柔柔弱弱的樣子，生起了幾分同情。

    “我和桐晟說過了，你可以一直住到生，要是你那個丈夫不回來，可以一直住下去。”

    “謝謝爺爺。”

    顧老爺子擺擺手，“別謝我，你就謝桐晟吧，他替你說了不少好話。”

    “我知道的。”

    這些，顧枚玉都會記在這裏。

    正如此，她才打算幫幫大哥，在家裏坐穩他顧氏繼承人的位置！

    這時，正在開車的顧桐晟魂不守舍，他打開收音機，一個清亮的女聲響起來。

    歌名挺熟悉的，是一首老歌，由女聲娓娓道來，說不出的依戀。

    而這個唱歌的人……

    他皺了皺眉頭，顧萬貞現在是闖出了名頭，越來越得意了。

    現在顧氏焦頭爛額，也沒時間管她的那些閑事，爺爺更不用說。

    他現在身體不好，時常昏睡，家裏什麽人，什麽事，很少再過問。

    但顧枚玉不一樣。

    她即將給顧氏誕生下一代，她是個功臣，她有讓老爺了另眼相看的資本。

    顧桐晟想了想，本想去林媚那裏坐坐，最後還是把車開回了顧宅。

    這時，天已經漆黑了。

    顧氏的燈光在夜裏格外璀璨，他搓了搓手，朝著主樓的門口走去。

    臨近時，聽到了銀鈴般的笑聲。

    他鬼始神差地看了一眼，顧笙和薄蓉居然坐在廳裏喝茶，自從薄蓉離職之後，他好像就再也沒見過她了，此時她頰邊染著紅暈，格外美豔。

    一身黑色大衣，愈發顯得她眉眼的精致來。

    雙手捧著茶杯，因為笑話而克製著，眼眸裏閃出碎碎的星光。

    顧桐晟不知不覺走到門口，一道聲音驚醒了他。

    原來顧枚玉和顧老爺子也坐著，顧枚玉看到他，很明顯非常高興。

    她起身，“哥！”

    他投過目光，充滿了孕氣的顧枚玉穿著寬大的孕婦裝，整個人顯得異常溫柔。

    他猶豫了一下，顧枚玉就牽著他過來坐下，傭人及時倒了一杯熱茶。

    “哥，你的手好冷啊。”

    顧枚玉把茶杯遞到他手裏，“外麵很冷吧，快點喝點熱茶暖一暖。”

    “嗯。”

    顧桐晟心不在焉，他坐的位子正好對著薄蓉，茶水落到嘴裏都不知道什麽滋味。

    這時，薄蓉恰好起身，“已經很晚了，我得回去了。”

    “別啊，都這麽晚了，開車也不安全，就在這裏住一晚上吧。”

    顧枚玉勸著。

    顧老爺子看向顧笙，她明明那麽在乎薄蓉，隻是怎麽也不肯說一句。

    他有些不明白，住一晚而已又會怎麽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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