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始終平靜。

    “如果這些事情，你當時開不了口，為什麽不能花一點時間，等你能開口了，再和我說清楚，還是說，你對我連這樣一點耐心都沒有？”

    權城的眉目擰得很緊，他垂下眸子，收斂去眼中的神色，僵澀著聲音問道。

    “如果是那樣，你還會選擇和我結婚嗎？”

    “我……”桑田頓時愣住了，她接不下去了，因為她發現這個答案有些無解。

    不錯，如果權城在婚前和她說清楚，他之前有深愛的女人，還和那個女人有一個他無比疼愛的孩子，隻是他還沒有找到那個女人，那她還會和他結婚嗎？

    答案明顯是否定的，並且沒有絲毫商量餘地，盡管權城其他方麵幾乎完美，財富權勢相貌無不是頂尖的，但在桑田看來，這件事情就是致命的，足以將權城所有完美條件全部抹去。

    她向來不是個甘心受委屈的人，更不可能做別的女人的替代品。

    替代品？或許是吧，她隻是權城突發奇想找來替代那個女人的替代品。桑田的心再一次地狠狠疼了一下，耳邊傳來權城透著無奈的聲音。

    “你看，連你自己都不敢回答了。”微微低著頭的權城，臉上帶著無可奈何的苦笑。

    桑田咬了咬唇，沒有接話。

    過了幾秒，權城整理情緒，看向桑田。

    “桑田，過去發生的一切，即使是我，也沒辦法再改變，可是那些終究都隻是過去，過去也就過去了，人始終都是要往前看的，我們也一樣。”

    “過去了？”桑田忍不住唇邊泛起一抹笑意，透著鮮明的嘲弄和淡淡的哀傷，她閉了閉眼，“她對你來說，真的過去了嗎？”

    “……”

    “我不明白，你找了她那麽久，為什麽會在遇到我的時候忽然放棄，僅僅是因為我和你那稀裏糊塗的一夜嗎？還是說，你在混亂和絕望之中，恰好遇到了我，把我當成了一根救命稻草，你覺得結了婚就能夠忘記她，又或者，你認為虧欠孩子，想給他們找一個媽媽，給他們一個完整的家庭？”桑田再次睜開眼睛，眼裏閃過一抹痛色，但很快就歸於平靜，聲音裏透著比冷漠更冷的疏離，“可是權城，你不要忘了，我是桑田，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這輩子都不可能是，我這樣的倔脾氣也不可能容忍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救命稻草？替代品？”權城怔了怔，有一瞬間他想脫口而出，你從來不是替代品……

    張了張嘴，話到嘴邊，終究卻還是咽了下去。

    他無聲歎了口氣，有苦說不出，最後隻道，“桑田，你偶像劇看太多了，這種橋段，我權城演不出來。”

    桑田沒想到他回答得這麽輕巧，“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

    眼看桑田還要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牽扯，權城趕緊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沒有開玩笑，可是我也告訴你了，沒有那回事，在我眼裏，你就是你，從始至終都隻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

    顯然，桑田並不滿意，因為她的表情裏明顯帶著不肯相信，但她沉默著沒有接話，她知道繼續糾纏這個問題也不會有結果，哄人的話誰不會說，甚至有可能，權城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所以他怎麽能承認？

    目光下移，看向一直被權城拉住的左手，猶豫了一下，微微用力，嚐試掙脫。

    權城麵色一凜，看向她，卻依舊不肯鬆手。

    “桑田，我已經說過了，過去的事情都已經是過去，不會影響我的現在和未來。”

    桑田搖了搖頭，“不，對於你來說可能覺得已經過去了，對我來說，不一定能過得去。”

    “……”

    “權城，你先放開我好嗎，我需要一點時間，請你理解我。”

    權城有些恍惚地看著她，臉上有一瞬間的害怕，那是對於再次失去的害怕。

    “然後呢？”他問，盯著桑田的眼睛，桑田卻忽然有些不敢看他，趕緊移開目光。

    桑田頓了頓，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平靜的聲音淡淡答，“我會考慮，認真考慮一下。”

    這話聽起來，就像是去了百貨商場，看到看上去完美卻有瑕疵的昂貴商品，對於導購員說的一句，我會考慮一下，然後轉身就走。

    沒錯，敷衍得連桑田自己都沒有足夠的底氣大聲說出來。

    連桑田自己都聽出來了，權城怎麽又怎麽會聽不出來呢？

    他自嘲地牽起嘴角笑了笑，仿佛明知道自己這樣是明知故問卻有不甘心一般，“考慮？考慮什麽呢？”

    桑田繼續轉開頭去，直到視線裏完全沒有了權城，她怕看到這樣的權城後自己會心軟，冷著聲音答，“考慮我們是不是還要繼續。”

    語畢，桑田明顯感覺自己被抓著的手有點疼，她忍不住回頭，看見權城徹底將頭低了下去，他仿佛並不知道自己此刻手有多用力，抓得桑田有多疼，仿佛這樣就能更緊地抓住桑田，仿佛這樣桑田就不會離開。

    他這副樣子，某一刻，桑田恍然覺得透出些許無助，甚至絕望來。

    這個念頭從腦海裏閃過，她趕緊再次移開目光，甩了甩頭，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著讚成不能心軟，絕對不能心軟。

    “桑田，你還是要和我離婚嗎？”

    權城知道，這一刻他問這種問題真的很傻，很可笑，就像一個被拋棄的人，在對方即將離去的時候，還在歇斯底裏地追問是不是真的要離開他，隻因為心裏那一丁點殘存著的渺茫希望。

    這種近乎怨婦式的癡纏，這樣卑微甚至帶著祈求的自己，是權城曾經從未想過的。

    五年前他沒有這樣做，抱著自以為的自尊和驕傲，然後他失去了，後悔了，痛不欲生，五年後，這種痛苦再次侵襲而來，他終究抵不過，再不複當年，投降認輸。

    桑田也從未見過權城這樣，也是愣了許久，終究有些於心不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