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一個人了，桑田癱坐在軟軟的沙發凳上，一直倔強隱忍的淚意洶湧而來，她再也阻擋不住，隻能任由眼淚開始肆虐。

    痛苦地閉上眼睛，腦海裏不斷回放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短短半個小時，一切都已經不同。

    就像一場夢一樣，開端是個美夢，結果還沒等到結局，便一棒子將她敲醒了。

    人生最痛苦的，往往不是苦難本身，而是滿懷希望，卻被無情熄滅。

    一樓陽台上，權城用打火機點燃了手指間的香煙，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間，徐徐升起的青白煙霧，模糊了他英俊的麵龐，也模糊了他眼中的幽暗深邃。

    他單手插在西褲口袋裏，兀自抽著煙，一口接著一口，他的目光望向前方，仿佛在眺望很遠很遠的地方，可遠方早已被漆黑的夜色淹沒，就像那些不斷浮現起來的記憶，翻騰起來，又默默沉降。

    身後“嘩啦”一聲響，推拉門被打開。

    秦漠風從門後出現，被席卷而來的寒氣凍得微微瑟縮了肩膀，搓著手嘖嘖地吸了口氣。

    “這天氣，你擱這兒站著，也不怕被凍成冰雕嗎？”他抬眼看了一眼那個兀自沉默抽煙的人，語帶調侃地問道。

    權城仿佛沒聽見一般，沒有回答，依舊是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

    秦漠風輕輕聳了聳眉頭，有些無奈，瑟縮著肩抬起步子走到前麵，與權城並肩站著。

    “哎！給我隻煙唄！”他一邊說著，一邊用肩膀推了權城肩膀一下，借著這空兒，轉頭偷著看了一眼權城的臉色，隻恍若錯覺一般地捕捉到了一抹複雜神色，但隻一瞬間，權城又重新變得麵無表情。

    權城依舊沒理他，連頭都沒轉一下，繼續抽著自己的煙。

    “喂！”秦漠風不滿，“今晚好歹你一家子都在我家蹭的晚飯，不謝倒算了，連根煙都不給？”

    權城這才斜斜睨他一眼，聲音漠漠，“你自己沒有嗎？”

    “我自己……”秦漠風有些無奈地笑笑，“我現在被勒令禁煙了，現在每天隻給我抽五根，你不知道有多淒慘。”

    權城從口中吐出一口煙霧，看著他，依然沒動。

    “你這麽看著我幹嘛？不信啊？不信你可以去看看我的櫃子，裏麵的煙全都被溫晴鎖起來了。”

    “你還真是……”權城臉上露出一抹清淡的嘲意，搖了搖頭，從兜裏拿出煙丟給了秦漠風。

    秦漠風接住，從裏麵抽出一根，拿出打火機一邊點煙一邊繼續無奈歎氣。

    “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啊？還不是因為我媽，想要孫子想瘋了，前一陣倒騰沒個結果，現在不知道又從哪裏想這出，非得讓我戒煙，還攛掇溫晴配合她，兩婆媳把我那裝煙的櫃子給直接掃蕩一空，你說我怎麽辦？”

    權城淡淡哼了一聲，臉色比之方才終於好了些許，“你老婆收了你的煙，你自己就不會買？你這每天出門上班，你老婆又不是每天二十四小時掛在你的褲腰帶上，還能知道你一天到底抽了多少根？”

    秦漠風一愕，對於權城的揭穿也並不反駁，隻是笑著又抽了一口煙，用飄忽的白霧來掩藏此刻的心境。

    權城搖了搖頭，重重吸了一口，“漠風，你三年前，有想過你會變成今天這樣嗎？”

    “什麽樣啊？”秦漠風下意識回答，答完之後又覺得有些心虛。

    權城瞧著他，“你自己現在什麽樣子自己不知道？除了工作就是抱著老婆熱炕頭，現在還怕起老婆來了，以後要是再添個孩子，你怕不是辦公室都得給你移到你家裏來了。”

    “哈哈，哪有你說的那麽誇張！”秦漠風越發心虛，自己也感覺好像沒什麽說服力，吸了一口煙又補充道，“說實話，三年前我確實也沒想到，我也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今天這樣了。可能是……這中間某一段時間，忽然覺得結婚也挺好的，然後過著過著就習慣了，也懶得再折騰了，覺得就這麽過一輩子，也未嚐不好。”

    結婚，在三年前對於秦漠風來說，遙遠而陌生，他和溫晴的鍥約婚姻不過是那時的權宜之策，變成現在這樣，恐怕誰都沒想到，連他自己都沒想到。

    權城轉頭看向漆黑的夜色，看著眼前不斷飄落的細絲一般的雪片，口中呼出的寒氣纏繞著煙霧徐徐而上，幾不可聞的歎氣聲中，他的聲音輕又淡，“是啊，人都會變，可她好像一點都沒有變。”

    還是那麽倔強，固執，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麵對他也永遠可以做到決然轉身。

    秦漠風意識到他在說什麽，臉色也變得有些複雜，過了半晌，他將最後一口煙抽完，將煙蒂摁滅扔進陽台上的垃圾桶，抬手拍了拍權城的肩膀。

    “行了，別感慨了，自己種下的因，跪著也要吃下這果是不是？”

    “……”

    “誰叫你這麽死心眼，放著一大片森林不要，非要來啃桑田這顆萬年不化的老樹皮呢！”

    “……”權城輕輕一甩手，將秦漠風的手從自己肩上揮開，“滾！”

    秦漠風調侃完了，也知道老虎畢竟還是老虎，雖然受了傷讓他有機可乘摸了一把老虎尾巴，可總歸不能過分。

    “好了好了，我不過是開個玩笑，想調節一下氣氛嘛！你不知道你剛才和桑田那個樣子有多嚇人，別說兩個孩子了，溫晴都快被嚇哭了，就桑田那個臭脾氣，你平時也真是辛苦了。”

    “那怕是要讓你失望了，我還真沒覺得辛苦，還有，你現在是來找我算賬，怪我和桑田嚇到你老婆了？”

    “……”秦漠風哭笑不得，“得得得，權總你最大，哦不不不，權總的老婆最大，以後我就是憋死也不敢說你老婆一句壞話了，行不行？您就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別跟我計較了。”

    他剛才不過就一句調侃的話，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權城還有這個精神來跟他較真。

    權城繼續抽他的煙，冷著一張臉沒有說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