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令人崩潰的假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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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梔回宿舍的時候,許娓娓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桌前對著一袋糖炒栗子發呆。門打開又關上,響了兩次,都沒能讓她抬一下頭。
走到跟前沈梔才發現,她麵前滿滿一袋快要冒尖兒的糖栗子竟然全都是已經剝好的,栗肉香甜的味道散發出來,上麵的紋路清晰又飽滿,一眼看過去,顆顆完整,一個剝壞的都沒有。最重要的是,許娓娓手邊、桌前、地上以及垃圾桶裏,一塊栗子皮都看不見。
寧洲可真是有心了。
許娓娓神情放空,有點呆呆的迷茫。沈梔覺得她可能遭遇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難題,還是不得不解的那一種,沒打擾她的沉思,她放輕步子走回自己桌前坐下,找了幾張條格紙出來,準備開始寫檢討。
回憶了下檢討的三大要素兩大準則,沈梔正要下筆,許娓娓一下抱著栗子躥過來。
“阿梔,我想問你點事。”
給人谘詢感情問題,不是一時半刻能說明白的,沈梔把筆放下,整個身體轉過來麵向她,“你問。”
“我剛回宿舍半路上遇見寧洲了。”
“這袋栗子就他給我的,他還跟我道歉,給我說中午是他的錯,他不該那麽說,讓我別生氣了”
許娓娓邊說,沈梔邊想象了下寧洲那張心眼都長在明麵上深沉的臉做出這些行為來的樣子,想著想著,就沒忍住打了個寒噤,她撫撫胳膊,問:“然後呢?”
“沒然後了啊,我一開始沒理他,他就跟著我一直走,我說你別跟著我我要回宿舍寫翹課檢討了,他說他來給我寫,本來栗子我也沒想要的,可是他說我要了也不代表就原諒他了,我一想,那我幹嘛不要?”
沈梔覺得真是猝不及防就被許娓娓三言兩語秀了一臉,她說:“那你想問我什麽呢?”
“我當時是沒理他,也沒原諒他,我覺得我挺生氣的,一時半會肯定消不了氣,可是回宿舍以後我發現看著這袋栗子,我居然就沒那麽氣了。”許娓娓有點吞吐,像想不通又像不好意思,頓了一會,她說:“這是原則跟底線的問題,我下午還覺得這問題如果解決不掉,那我以後沒辦法跟他一塊玩了,可是這才多久,他給我袋栗子我就不生氣了。我就想問你,我這是為什麽啊?”
話問到這個程度,沈梔覺得許娓娓就差臨門一腳了,她說:“因為他對你來說跟別人都不一樣,他是特別的。”
特別到你喜歡他,所以底線和原則會被愛意逼得一退再退。
許娓娓愣了愣,但不過一秒,她竟然幹脆點頭了,“我知道啊,他當然和別人不一樣了,不然他當時那麽說我直接就操他大爺了,怎麽會還想著解決呢。”
沈梔:“”這哪是知道了,這分明是更不明白了。
沈梔覺得有點難解釋,牛不喝水還不能強摁頭了,許娓娓就是不懂,她難道還能掰開揉碎地給她分析她對寧洲的感情麽?感情這種東西很玄妙,隻能兩個人互相去參透,別人可以撮合,可是幹涉就要變質了。
沈梔正在思考怎麽才能委婉又易懂地給她一個引導,許娓娓突然問她:“整件事情如果發生在你身上,阿梔,你會怎麽辦?”
發生在她身上?那不太可能,汪也和寧洲性格完全不一樣,行為方式也差太多了,是汪也的話,他當時就不會那麽說。
沈梔正要告訴她這種事拿汪也來講基本沒有“如果”的可能,就聽她又接了下一句:“要是陸璟之像今天這樣觸動你的底線讓你生氣又給你送了栗子來,你還會生他的氣麽?”
這都什麽跟什麽。
沈梔詫異,“這和陸璟之有什麽關係?”
許娓娓壓根沒往汪也身上套,她覺得她和寧洲的關係跟沈梔和陸璟之差不多,她說:“假設,假設啊。”
沈梔覺得許娓娓思路完全跑偏了,趕緊阻止她,“不對,假設也不對,我跟他和你跟寧洲不一樣,不存在這種假設。”
“為什麽不存在?”許娓娓有理有據的,“我和寧洲玩的好,你和他玩的不也很好麽?不然他幹什麽給你講題,給你看成績,返校那天你又給他帶鮮花餅,他不還送了你一套書,雖然那書怪無恥的啊,但是關係這還不算好麽?”
也不是關係不好,就是她和陸璟之的關係不能拿好壞形容,應該用複雜。但這要解釋起來要說的就太多了,沈梔覺得不能在這個問題上和許娓娓糾纏,於是說:“行,那就算是好吧,但是沒好到你和寧洲的程度,你明白麽?”
“明白啊,所以我說假設麽。”又繞回來了,許娓娓說:“你就給我假設一下,讓我知道是你的話你會怎麽做。”她把那袋栗子推過來,“好了,前情都一樣,他現在送了你一袋栗子。”
沈梔直接推回去,“那我不會收的。”
“為什麽?”
因為我怕他在裏麵投毒,沈梔在心裏說,嘴上卻正經道:“因為不能解決問題,就像你說的,觸及到我的底線和原則了,給我道歉送栗子有什麽用?這次這樣,下次還這樣,一邊同意別人說我不三不四還說跟我不熟,一邊私底下又給我道歉送我喜歡的吃的,這算什麽?我不要,我要一勞永逸的解決這個問題。”
許娓娓有如醍醐灌頂,喃喃道:“你說得對,我不該要的。他光道歉說是他的錯了,也沒說要怎麽辦”她拎起栗子就要往外衝:“不行!我現在就還他去。”
許娓娓像陣風似的,拉開門就要吹出去,人都跑到進樓道裏了,沈梔才拽著她胳膊給她拖了回來。
“不是說好了假設的,你怎麽就跑了呢?”沈梔說:“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你也不是我,最簡單地說,你剛不是問我這件事是我的話會不會生氣麽?我會,是我我現在還在生氣,可是你現在不是已經不氣了麽?”
最重要的是,讓許娓娓就這麽跑去還栗子了,寧洲知道是她攛掇的,怕不是會弄死她。
沈梔又給她摁回凳子上,“你想,寧洲他給你剝這麽多栗子,以他的性格來說,道歉道得很有誠意了,他沒準是想著先叫你別這麽氣了,等你情緒穩定肯和他好好說話了,再跟你商量怎麽解決,對不對?”
這麽說好像也有道理,許娓娓神情又鬆動下來
沈梔見她開始了第二輪沉思,趕緊扭正身子坐回去提筆寫檢討。給許娓娓做感情谘詢真不是個便宜活,再這麽問下去,沒給許娓娓解釋明白,她自己可能都要被繞進去了。
許娓娓這麽一沉思就沉到了第二天中午。
眼睛大的人眼袋也大,她一夜沒睡好,眼袋浮腫地像兩條加大號臥蠶掛在眼睛底下,整張臉都透著大寫的疲憊。吃飯睡覺打遊戲,並列許娓娓人生裏的頭等大事,她現在吃不下睡不著,寢食難安,但偏偏精神格外抖擻,午飯時間還和沈梔分析:
“阿梔,我想了一夜,我覺得寧洲他要是跟你說的那樣打算的,先讓我別生氣了,然後再從根源上把事情解決了,那我覺得可以接受,我就不氣了。但是如果說他根本沒打算解決,道個歉送個栗子就算完了呢?”
寧洲打算完不完沈梔不知道,但她知道許娓娓是快完了。
她嘴硬心軟,哄一哄就什麽都好說,現在看起來還能在原則和感情裏掙紮維持天平兩端的平衡,往後就不知道能偏成什麽樣了。
沈梔說:“他不是說你收栗子也不代表原諒他麽,我覺得應該沒完吧。”
“那我喜歡吃的還有的是了。”許娓娓認真道:“他萬一打算一天一送但就是不提正事呢?我覺得一袋栗子都能讓我消大半氣,他要真那麽送,我肯定撐不了幾天了。”
哎呦,這可真意外了,沈梔沒想到她對自己的認知還挺清醒,問:“那你想怎麽辦呢?”
“我想知道他是怎麽想的。”許娓娓若有所思,說:“你等會陪我去問問吧。”
冷戰冷到一半跑去問對方是怎麽想的,這不是等於變相的服軟給台階下麽?那還怎麽冷的下去?沈梔想不通,可等她在A樓樓口見到許娓娓要問的人時,她才發現自己想錯了,許娓娓沒找寧洲,她找的是陸璟之。
三人往人煙僻靜的地方走。
陸璟之不明所以,給了沈梔一個詢問的眼神。
沈梔搖搖頭,回他一臉深刻的一言難盡。
陸璟之起先還不能理解,直到許娓娓第一個問題問出口。
“昨天的事你也都看見知道了,陸璟之,如果你是寧洲的話,你現在是怎麽想的?”許娓娓眼睛睜得溜圓,情竇初開的人就像陷進了泥沼裏,周圍的人都是她的救命稻草,想拚命抓住問一萬遍,揣摩也好,分析也罷,哪怕胡編亂造,也要換來一個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沈梔覺得這開頭不錯,至少許娓娓沒“假設”,她站在許娓娓身後,拿口型無聲說給陸璟之看:順著她說就行。
然而陸璟之從來沒給誰當過情感顧問,這問題也讓他覺得匪夷所思,他什麽時候看起來像會給人回答這種東西的了?至於沈梔說的,他更完全不可能照做,但許娓娓說想找他幫個忙時的語氣很誠懇,他也不好掉頭就走,隻能淡淡說:“我不是他。”
沈梔心髒漏跳一拍,許娓娓的“假設”果然如約而至。
“那假設一下啊,如果昨天那件事,換成你跟阿梔呢?”許娓娓苦惱地捧著臉蹲下,沒能看見優秀到極致的學神被她問得神色僵硬的表情。
陸璟之皺著眉思索了一下,依然消化不了。
他說:“不可能,這沒法假設,我不會讓她生氣。”
話一說完,許娓娓還沒反應,沈梔先愣了,她看一眼陸璟之,他顯然也意識到這句話產生的歧義,目光交錯,他瞬間移開,輕咳一聲,解釋說:“我是說我不會做讓她生氣的事。”
好像更不對了。
這下連許娓娓都感覺有什麽東西怪怪的,張著大眼睛仰頭朝他看過去。
陸璟之惱羞成怒,讓自己冷靜下來重新組織好語言,他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互相熟悉且平等,那麽生氣是建立在關係足夠親密基礎上的情緒,我和她不具備這種關係,簡單說,就是我做的事情不足以讓她產生生氣這個情緒。”
說完,他停了幾秒,又補充:“反之,她做的事情也不足以讓我產生這個情緒。”
這就對了。
有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許娓娓簡直覺得莫名其妙,尤其是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陸璟之還能一口氣說這麽長的話,她說:“你們倆別不是商量過了?我說假設啊假設!你們倆為什麽都要跟我強調、否定你們倆的關係呢?好好好,我現在知道你們倆關係不好行了吧!可以給我設身處地地假設一下了麽?我隻是想知道寧洲是怎麽想的啊”
“你就當日行一善了,看在我是個暴發戶的份上!可憐可憐我幫我分析一下。這種正經事又不是打遊戲,我又找不到幾個可以問的人。”許娓娓愁得就差蹭過去抱著陸璟之大腿嚶嚶嚶了,“或者說你跟他住一寢室,你要是知道他怎麽想的,你直接告訴我,咱什麽事都省了更好!”
陸璟之第一次被難住了。
分析什麽,告訴她什麽?
沈梔看著他神色變幻莫測的臉,忽然覺得,許娓娓和寧洲不和好,她跟陸璟之就得被逼死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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