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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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門打開,許娓娓率先衝進來,一下撲到她床邊上,“你可算醒了?怎麽樣?除了耳朵和臉還感覺哪不得勁?頭疼嗎?裏麵疼外麵疼?”
沈梔說沒事,“就頭外麵頭皮扯得有點不舒服,裏麵沒感覺。”
許娓娓鬆了口氣,“那就好,醫生說你穿孔麵積再大點就要做手術,醒來要頭疼的話還要照片子,媽的嚇死老子了!”她一口氣沒鬆幹淨,轉而又暴怒起來,“你爸真他媽是個狗操的!”
話說完又變了個臉,氣哼哼咬牙切齒,但又有點得意,“但你等著,阿梔,我已經叫我哥去幹他了,最晚這星期就給他連人帶車一鍋端了,等不到下禮拜一就讓他車變廢鐵人進醫院!”
許娓娓幸好生活在了嶄新的時代裏,真往前倒退個幾百年,可能得是個鎮山女土匪,但女土匪永遠向著她不讓她吃虧,沈梔覺得心裏怪舒服的,可還是說:“他也不是善茬,容易惹來麻煩,別讓你哥去了,真的,出氣有別的辦法,不用這樣。”
“你就別嘀咕了!這種事我哥早做熟了,真給自己惹來麻煩他都得砸招牌!況且你不想揍他我也想揍他,你就看在他是你爸的份上,那麽熟的關係,讓我出口氣!”許娓娓從來崇尚以暴製暴,生怕沈梔再不同意,拿著電話趕緊跑了,“我再囑咐囑咐我哥去!”
許娓娓來去一陣風,她前腳風風火火地跑了,後腳其他人也進來了。
沒許娓娓那麽跳脫,幾個人進了門往她床邊上圍了半圈,還沒說話,眼睛先齊刷刷地落在她身上,尤其簡彤和謝嘉言,看著她那表情眼神,喪氣得讓沈梔覺得自己要不是還喘氣,這畫麵好像遺體告別。
她有點無奈,“我臉上又沒蓋白單,你們再多看我最後幾眼,是不是就要準備四鞠躬了”
季一這兩天愁的漫畫眼都要耷拉成下垂眼了,正考慮是不是時運不濟,得趕個周末去拜拜佛祈求一下保佑他們這幫人,突然聽她胡說八道,趕緊呸呸兩聲,“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啊!”
沈梔讓他逗得想笑,可是嘴角牽扯著耳朵,她動一下都不舒服,餘湘在床那邊一眼瞪過來,“季一你老實點,別逗她笑!她耳朵都快爛了,讓你逗得養不好了回頭割你的下來賠啊!”
季一捂著耳朵蹲下去,過沒一會兒,又悄悄從床邊上探出對眼睛來,“我梔姐,你餓不餓啊,我們給你帶了飯回來。”
沈梔覺得她現在說話都費勁,嘴巴動作大點就能扯得臉疼耳朵疼,更別提吃飯還要咬要嚼的,她剛想說不,謝嘉言和簡彤忽然使勁點頭。
“對對!”
“吃飯、吃飯!”
然後她就看著他們倆,迅速架桌子掀飯盒拆勺掰筷子,簡彤還和餘湘換了位置,打算坐在床邊一口一口喂她。
沈梔一臉懵逼。
餘湘說:“你就給他們倆個機會彌補一下自己犯的錯吧。你是沒看見他們倆恨不得以頭撞地一人撕個耳朵下來替你挨打的樣子”
沈梔:“”
沈梔覺得她這頓飯大概是她有生之年的最高待遇,被伺候的像太皇太後,雖然她沒真的讓簡彤喂她。但一伸手就有人端茶倒水遞毛巾,水裏插著吸管邊上備著棉簽,連毛巾都是熱的
可惜她天生不帶富貴命,這對她來說真是甜蜜的煎熬。
好不容易結束這頓晚飯,看過她沒什麽事,他們也準備回去了。但是沈梔不能走,她情況有點嚴重,還要留院兩天觀察鼓膜情況。說好明天再來看她,幾個人離開病房帶上門,沈梔看著走在最後的陸璟之從門上的一小扇玻璃前走開,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忘了。
他剛一直也沒說話,待在那兒像個高貴冷豔的背景板,她沉浸在作為太皇太後被人無微不至的關懷裏,也分不出腦袋去想,可是她記得是有什麽事情她想著要問他的。
沈梔躺回床上,她身上還穿著校服,摸了摸,手機還擱在口袋裏,她拿出來舉在手上看看,越想越覺得貼邊了忽然靈光一現,她想起來了。
她複又坐起來,給陸璟之撥了電話過去,“你走到哪了?”
陸璟之是在醫院外麵接到的她電話,餘湘她們已經先打上車先走了,季一還在路邊手舞足蹈的攔下一輛,聽見她在電話那頭問,他說:“剛從醫院出來,怎麽了?”
“還沒走遠的話,能不能麻煩你回來一下,我剛有點事忘記問你了。”沈梔說。
陸璟之沒說話。他沉默的這會兒功夫,季一那頭已經攔到車了,三個人先開門坐進去了,還回頭叫他,“陸陸,快點過來!”
嗓門大得沈梔在這頭都聽得見。
她說:“算了,車來了你們就先走吧,我回學校再——”
“等一會。”陸璟之掛了電話,對季一那頭道:“你們先回去,別等我了,我鑰匙掉在樓上了。”
陸璟之回來得很快,沈梔覺得電話還沒掛斷還沒兩分鍾,他就從門外進來了,問她:“什麽事?”
沈梔指指她床邊的椅子,“你坐先,我找給你看。”
陸璟之走過去坐下,看她低頭在手機裏劃動翻找一通之後,給他遞了過來,“你幫我看看,這些照片裏的東西有什麽用,除了這張,後麵幾張也都是。”
沈梔給他看的就是她去沈家開保險箱時拍到的那些張沈振安公司名頭的文件,她看著像是報表,但是有沒有什麽問題她看不明白,能拿來做什麽也不知道。思來想去,她直接認識的人裏也隻有他,興許從小沒少在家庭環境裏耳濡目染,沒準能夠看得懂。
他瞄了沒兩下就把手機還她,“你叫我回來就是想問我這個?”
沈梔輕點了下頭,又看他眉頭立刻就要皺起來,猜他是被呼來喚去地結果發現不是什麽要緊事脾氣要上來。也來不及問他是看沒看懂,趕快就先捧,“我覺得你知道得多,這東西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別人可問的。”
陸璟之皺到一半的眉毛不自覺鬆開,看她一眼,她臉上的指痕已經完全腫起來了,遠看隻是腫脹,近看淤血遍布,兩邊臉嚴重不對稱,瞧多了讓人心驚,他不再看她,心裏麵還是哼了聲:狗腿,用得著他時就拿這副嘴臉賣乖。
但他懶得跟她計較,拿回來又仔細看了幾眼,問:“哪來的?”
沈梔實話實說:“之前回家撬保險箱時偷拍的。”
“你爸公司的?”
“嗯。”
“這是公司財務內部流通報表。”陸璟之把手機還她,說:“什麽用也沒有。”
沒用?不應該啊,能讓沈振安藏在保險櫃裏的東西會沒用?沈梔不死心,“你再仔細看看,能看出什麽來麽”
“做成的財務報表我一眼就能看出問題來。”陸璟之居然笑了,“你當我是什麽了?”
沈梔覺得他這個笑容的意思是在蔑視她的智商,解釋說明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這有沒有可能是存在什麽問題的。”
陸璟之終於懂她意思了,“你要辦他?”
他早就什麽都知道了,沈梔對他直言不諱,連原因都不必多做解釋,“嗯,所以我想問問你,我有這些能拿來做什麽。”
陸璟之搖頭,依然打擊她,“你什麽也做不了,他十幾二十年的公司讓你隨隨便便就給搞垮了,你覺得可能麽?”
沈梔知道不可能,這種事情要徐徐圖之,別說現在,再給她十年她都不一定能行,但她想的是,“我想至少有個方向,如果他財務方麵確實有問題,那也用不著我來。”
“有問題也沒用。”陸璟之說,沈梔沒想錯,他從小在家庭環境裏沉浸起來,他的一知半解可能正經來說確實不算什麽,但比她對這些要了解得多,他說:“財務問題可大可小,小的能彌補粉飾填窟窿,大的,比如說,偷稅漏稅?補、罰、關,然後呢。”
“打個比方說,你想靠挖牆角給他的樓挖塌了,他也能補,你挖的速度又趕不上他補的速度。即便他真偷稅漏稅,調查也需要過程,你怎麽知道他在這個過程裏不會去彌補把損失降低到最小。何況如果他遵紀守法按時納稅,你手裏的財務報表隻是單純的機密級別讓他放在了保險箱裏,你連牆角都挖不動。”
沈梔本也沒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可照他說的,豈止困難重重,這條路簡直就是被堵死了。
她攥了下腿上的被子,又看看照片,不甘心,實在不甘心和上輩子一樣,看著沈振安用她媽媽的錢起家,一路越幹越大,到頭來依然是沈瑤母女坐享其成越過越好,她問他:“這個牆角不好挖,別的呢?”
“牆角都不好挖,挖著挖著總會挖出變數來。”陸璟之垂下眼皮,看了看她攥緊的手,慢條斯理說:“不如炸,一擊斃命把樓炸塌了,東山再起不可能,變數也都埋在底下了。”
沈梔覺得陸璟之在引著她往某個方向去想,可是炸拿什麽炸?
陸璟之提示她:“你想想你爸是幹什麽的,他那個行業怎麽做會必死無疑。”
沈振安是做航運的,國際航運。
航運
“我知道了。”沈梔又一次福至心靈,身體不自覺打直又前傾,“走私。”
比起財務問題這種調查過程冗長,期間存在無數操作空間可能的,走私一錘定音,根本一絲起死回生的可能都沒有。可連牆角都難挖,要炸樓——讓沈振安的貨船被“挾帶走私“,對她來說不是更天方夜譚麽她看向陸璟之。
陸璟之眼睛裏有點點零星微光,口氣卻還是冷的,好話說出來都像罵人,“還不算太蠢。”
他看出她的疑惑來,正想告訴她她做不到但很快會有人無條件和她立場相同能幫她,一個“你——”字堪堪說出口,病房的門忽然開了。
兩人一齊向門口轉頭。
是汪也。
從汪也的角度看過去,病房裏的兩個人挨得極近,幾乎要越過人際交往間的親密距離。陸璟之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往沈梔的方向彎著腰,小臂搭在膝蓋上,交叉的雙手將將碰到床沿,而沈梔正坐起來,上半身前傾,如果他還沒來,她大概是在低著頭和他說話。
汪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突然就“噔”地跳了一下,他用力把腦海裏荒謬的念頭扔出去,先喊了一聲阿梔,又對陸璟之點了下頭,“璟之,你也在。”
陸璟之嗯了聲。
上一個荒唐的念頭丟出去,居然又來了個更加無稽的,平時不覺,兩人名字突然連在一起念,汪也才發現他們兩個尾音相同,念先念後,唇齒間竟然有種默契親昵的錯覺他覺得自己今天真是瘋了!
他反常的厲害,站在門口遲遲不進來,沈梔坐在床上都看出來他神情不大對勁,正要下床過去找他,汪也進來了,“你躺著別動。”
陸璟之也站起來,“我先回去了。”
兩人一個往裏一個向外,擦肩而過時,誰也沒看誰,剛剛那一聲招呼就像是風拂過水麵時,不得不漾起波紋的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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