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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五的晚上，期中考出了成績，校網比姨媽來得都準，每到這種時候，就卡得如夢似幻。

    許娓娓在宿舍裏刷了會兒網頁，刷不出來，大晚上九點半，趿拉著拖鞋跑下樓，在這個春風沉醉的夜晚去和簡彤寧洲他們約在公告欄前去人山人海裏體驗金榜題名的銷魂快感了。

    沈梔渾身提不起勁來，懶得動，縮在被子半倚在床頭靠著沒和她一道去，拿手機有一下沒一下地刷，刷不刷得出來都隨緣，能看見就看，看不見最晚明天也就能知道了。

    她這個星期過得渾渾噩噩的，但隻是腦袋裏有點昏沉，上課吃飯睡覺甚至是補課，什麽也沒耽誤。分手的事她誰也沒說，因為她總有種隱隱約約的感覺，好像並沒和汪也分手，他和她說過的話都曆曆在目，她覺得他不會真的就這麽離開她的，她想他可能這幾天在生氣，等氣過了，他還是會理她的。所以她也沒覺得多難過，那天汪也走了之後，她就沒再哭了，或許就是吵了一長架而已呢，幹嘛要哭？

    她這些天每天都會給他發一兩條消息，發完了就像現在這樣，提不起精神來，犯困，想睡覺。但睡也睡得不太踏實，不管中午還是晚上，睡夢裏都帶著一層清醒的潛意識，手機鈴聲開到最大攥在手裏，有一絲動靜，她就能立刻清醒過來看。

    但已經過去這麽些天了，手機除了催繳話費和垃圾短信，什麽消息也沒有過。

    沈梔對著手機愣了會兒神，眨眼的功夫，成績排名刷了出來，她倒到D6班的位置去看，從前往後，先在中間的位置看見了娓娓的名字，找過半，又在中下靠後的地方找到了她自己。

    上次月考按排名算她已經掉到D7去了，這回期中考又往回升了十來名，留在了D6。

    正好，不用換班了，換班麻煩，她想。

    沈梔退出高一的成績頁麵，打開高二的，高二的一樣難刷，讀取條卡到一半又開始不動，她繼續愣著神時，許娓娓從外麵推開門跑了進來，興衝衝道：“我找到了阿梔！咱倆還是都在D6！我1726你1734！！”

    “是麽？”沈梔配合地笑起來，“這麽好。”

    她這些天情緒很穩定，該笑時就笑，起先還覺得有點牽強，後來笑得習慣了，嘴角往上揚就變成了慣性動作，該高興時就得高興，人家笑她就跟著一塊，今天白天在班裏，她前排的張筱菲還說，覺得她最近比之前愛笑了。

    許娓娓跑得氣喘，邁到桌前拿起杯子就要往嘴裏倒，“對啊！！！臥槽我這個心，真是看見排名之前都是特麽在舌頭上跳的，哆嗦一下就能直接吐出來了！”

    “等會，別喝涼的。”沈梔朝她要過杯子來，拎了自己床邊的暖壺給她兌了半杯熱水，才伸長胳膊遞回去，慢慢說：“剛灌了一路的風，別喝涼水，會鬧肚子。”

    她說話是真的慢悠悠，許娓娓水都灌下去大半杯了，沈梔話音才停。許娓娓喝光水，一下湊到她臉前，左看看右看看，噝地一聲長抽一氣，有點不解，“阿梔，我怎麽覺得你最近有點不對勁呢？！”

    許娓娓熾熱的鼻息噴薄在她的臉上，沈梔覺得這種氣息太真實，真實得讓她想起她被留在南外街的那個下午是存在過的，她極力弱化遺忘的感覺被挑起來，沈梔愣了愣，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娓娓鼻尖上，輕輕把她往回推去，問：“哪不對勁？”

    她改。

    她好得很，根本不會不對勁。

    “就哎我這個語言表達能力我也說不出來！反正就是——”許娓娓抓耳撓腮的，忽然深感學好語文的重要性，否則以後話都他媽要不會說了！

    她憋了半天，最後隻憋出來個，“就有點懶洋洋的，快比我還能睡了！”

    “不對勁的明明是你麽。”沈梔看著她，又笑了，說：“晚上沒回來之前，又找寧洲吃海鮮去了？蒜蓉蝦、辣炒蟶子、蛤蜊豆腐湯今天又給你做了點什麽出來？看給你養的，臉上肉把眼睛都擠小了一圈，他們宿舍這個電費，不單獨交一份學校都得吃虧。”

    許娓娓本來還在心裏默默賭咒發誓這個月一定好好學語文，忽然聽她毫無預兆蹦出這麽一長串話來，聽著聽著臉就紅了。

    許娓娓實在不通的那個竅就跟蛤蜊殼一樣，慢慢慢慢地張開吐了沙，就差那麽一丟丟，就要徹底打開了。

    連季一最近膽子都大了，也是在寧洲半默許的情況下，開始打趣許娓娓和他了。許娓娓開始幾次還追著季一要砍，後來不知道哪一回開始，突然就會臉紅了。

    許娓娓假小子假了十幾年，突然一下臉紅起來，才叫人知道她原來也有是個小姑娘的那一麵，就是這個小姑娘從前沒遇見該遇見的人，生猛凶殘了點，遇到之後，才露出鮮為人知的可愛樣子。

    沈梔她這些天來難得笑得真切一次，看她臉紅了，接著道：“你自己不對勁，不能就看誰都不對勁吧？”

    “我——”許娓娓真是頭一次被人堵話堵到這份上，沈梔又不是季一，不能揍一頓，她紅著臉“我”了兩聲，轉身一個龍騰虎躍的起跳，鑽回床上把自己裹進被子裏去了，“我不跟你說話了！咱倆今天的友誼結束了啊！！明天再見吧！！！”

    隔了沒一會兒，又探出個腦袋來，為今天結束的友誼畫上圓滿的句號，“對了！明天咱們去密逃，你上個鬧鈴，咱倆都別睡過了！”

    說完許娓娓真的鑽回去了，這次把自己包得頭都不剩，沒看見對麵床上的沈梔，怔了一會兒，笑容慢慢落了下去。

    第二天，幾個人說好要出校去浪一波密室逃脫新開的主題房間。

    許娓娓這種發型向來隨風所欲沒風就靠手亂抓的人，早起在鏡子前吹了十好幾分鍾的頭發，她短發又長長了點，但沒聽她鬧著要剪了，其中一撮睡覺睡得壓變形了，還叫沈梔幫她拿小夾板夾了下。

    確定自己這一顆腦袋完美無瑕，她就算收拾完了，在凳子上等著沈梔換衣服出門。

    沈梔對馬上開始的九人行沒什麽反應，她——

    她外套剛穿進去一隻袖子，床上的手機突然開始響鈴。沈梔看了眼，拿著往陽台走，過了三分來鍾，她回來道：“汪也他約我出去，說是難得周末清閑，不知道幹什麽，問我要不要一起吃個早飯再去看電影，我答應他了，就不跟你們去玩了啊。”

    “啊？這麽突然的嗎？”許娓娓沒正式和男生約會過，但約看電影這種事，正常不都該提前麽？她想了會兒，沒說話，沈梔就盯著宿舍的地麵等，過了好一會兒，許娓娓才道：“那，你真不去了啊？”

    沈梔嗯了聲，雙手拿著手機，拇指來回飛快移動，在發消息一樣，邊發邊說，“不去了，你們玩吧，他越往後應該越沒時間了，我想去找他。”

    許娓娓有點不太情願，但想想也是，終歸勉為其難道：“那行吧，我們去了啊？”

    沈梔點點頭，“去吧，玩開心點。”

    許娓娓走了，宿舍的門從外麵被帶上，樓道裏的腳步聲慢慢走遠。

    沈梔轉身坐回床上。

    哪來的什麽電話，她自己設的鬧鍾而已，昨天晚上許娓娓和她說起密室逃脫時她都愣了，這個禮拜過得稀裏糊塗，她連自己什麽時候答應了和他們一起去玩都不記得了，回想了半天才記起來，好像是那晚在圖書館，許娓娓問她，她沒說話，她就當她默認了。昨天仔細想了想，算上她，還是九個人一起，單數不好分人，她也不擅長，尤其還有薑畫和陸璟之，那她就不該去了。

    想不出別的辦法來臨時拒絕，也懶得再去想其他的，假裝汪也給自己打了電話，也不知道是騙許娓娓還是騙她自己。

    沈梔低頭，看了看手機上被她胡亂打出來一堆字的消息界麵，聊天欄裏都是綠色的框框，全是她發出去的，汪也一條也沒有回複。她摁著刪除看光標一路往回退，還差一個字沒刪完時，她不小心摁了發送。

    正想要撤回，她不小心摁出的那個字前出現了一個帶紅圈的感歎號。

    沈梔怔怔看了一會兒，一下下用力點了返回，直到回到桌麵，她摁了音量鍵確認鈴聲依然是最大的狀態，然後鎖屏，把手機放到一邊，抬起手，輕輕在眼睛上擦了下。

    許娓娓一個人去學校正門赴約。

    她到的時候，人已經來齊了，幾乎人手一份早飯，正以迎接早自習的速度瘋狂進食。寧洲知道她這麽早一定也來不及吃，給她帶了愛吃的麵包跟香蕉牛奶。

    許娓娓眉開眼笑地接過來，整張臉上都洋溢著愉悅，簡彤看看她又看看在一邊小口小口撕糖餅吃的薑畫，邊嘬著杯粥，內心又有點小羨慕了，好的永遠是別人家的男朋友跟她哥，不需要問就知道女朋友甚至是未來的女朋友想吃什麽，不像她，得提前列個字條，不然謝嘉言老是記不住她愛吃什麽。

    但羨慕歸羨慕，簡彤其實挺知足，她看著許娓娓紮開牛奶叼著就要招呼人往主路上走，咦了聲，“這就走了嗎？吱吱呢？她不來了嗎？”

    “不來了。”許娓娓歎氣，回頭道：“她重色輕友，汪也大早起地一召喚她就拋棄咱們找他吃早點看電影去了！”

    有兩個人同時一愣。

    餘湘正把手裏的豆漿杯丟進垃圾桶，聽娓娓說完，手頓了下，她剛收到那誰發給她的消息，說一早和他們隊長去打球，這會兒都出了學校了，沈梔上哪去和汪也吃早點看電影？籃球場麽？

    先吃早點，打完球再去看個電影？好像也沒什麽問題。餘湘手鬆開，把杯子扔了進去，和幾個人一塊跟上許娓娓。

    陸璟之走在最後，想起早上去給薑畫買糖餅時無意在南外街看見的那一眼：汪也和那個叫繆茜肩並肩走得沒距離，身後還有兩個同樣挎著球包的男生，四個人一起從校南門走了出去。

    他神情冷淡，眼底漆黑安靜，臉上什麽端倪也不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