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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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沈梔又一次玩到深更半夜才回家,她白天睡到中午,玩了大半宿回來,依然不覺得困。
還好轉天是周末,幾點起床,起不起床,都無所謂。
半個多小時之前她還在充滿各種喧騰鼎沸的紙醉金迷裏眾星捧月如魚得水,現在她一個人回到了無邊的寂靜裏,什麽聲音都沒有了,隻有她自己清晰的心跳聲在黑暗中充斥在耳邊。
巨大的落差讓人分不清楚哪一麵才是現實。
沈梔在客廳裏安靜地坐著,她最近不喜歡開燈,屋裏黑漆一片,唯有窗外的月光流瀉進來,清暉遍地。
黑暗裏突兀地響起了新消息的提示聲,短暫的一下。
手機擱在一臂以外的茶幾上,伸手拿不著,沈梔玩了一晚上累的有點犯懶,不想去夠。
她蜷在沙發裏借月光照亮,往掛在牆上的鍾表瞄了眼時間,漫不經心地想,淩晨三點鍾都過了,會在這個時候給她發消息的能有誰?
想完之後,她看著茶幾上的手機怔忡了起來,時間想要改變一個人的習慣真是信手拈來,她從抱著手機日思夜想失魂落魄地等消息到現在才過去了多少天,這麽快,就發自內心由裏到外地,真的沒了一點期待。
她也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過了一會,沈梔還是拿過手機來。
發消息給她的是連續兩晚在酒吧裏讓她出盡風頭的那個二代,昨晚給她送了20w的酒,今晚又給她鋪了滿場的玫瑰海氣球,她剛才玩完出來的時候,還聽見有人在身後小聲指點地說:“喏,就那個,聽說砸了20w才換來個微信號。”
沈梔把他備注改成了“20w”,她不知道他叫什麽,他也不知道她的。統共見過兩麵,還是遠距離的兩麵,就夠在三更半夜裏道一聲晚安了。
沈梔看著他的資料頁,
朋友圈裏有從前發過的小圖照片,有張乍一眼看像在籃球館的,她手指挪過去,觸到屏幕要點下去時,忽地又挪開。
她好像瘋了。
沈梔把資料頁點退回去,對話框裏他發來的晚安就躺在那裏,簡簡單單兩個字,連個多餘的標點符號也沒有。
沈梔輕輕扯了下嘴角,那種地方會有簡單的人麽?
她隨手戳了個表情回過去,把手機扔到一邊,起來去衛生間洗漱。經過書房時,她朝裏看了下,小房子擺在黑漆漆的角落裏紋絲未動,像在等著她去把燈打開。
她沒猶豫——
拉上了書房的門,把那座模糊的輪廓從視線裏隔絕開來,轉身打開燈,走進衛生間去。
鏡子裏,橙子晚上替她化的妝已經微微暈開了,細彎的眉,勾長的眼尾,都溶進了聲色犬馬的曖昧。
她喜歡那樣的環境裏放空一切的感覺。
她享受那樣的聲色犬馬,所以這樣的她,現在連帶有汪也的夢都不配做了。
第二天是周六。
但期末複習周的的周六約等於滿滿一個白天的自習。
許娓娓幾人在圖書館裏從早到晚待了一整天,直到下午五點,才揉著酸痛僵硬的脖頸從題海裏疲憊上岸。
晚上是薑畫的生日。
七個人先回宿舍各自收拾整理下,再約了從校正門一起出發。
男生宿舍裏。
季一正對著鏡子打理發型,其他三人隨處坐著在等他。等他打理到第十分鍾還決定不了多餘出來的一撮“聰明毛”要往左還是向右時,謝嘉言終於忍不了他了,抄起剪子就要替他結果一下。
“他媽是人家薑畫的生日,璟之還沒怎麽著,你在這兒跟著拾掇地那麽騷幹雞毛!”
季一看他要來真的,捂著頭就跑,“FOURSEASONS呢!我捯飭捯飭怎麽了!不得顯得來去自然習慣,洋氣一點麽!”
“你快打住吧就你這奶奶樣!跟那倆字到死也沒關係!”謝嘉言攥著剪子追他。
宿舍就這麽小,你追我打的空間很有限製,就在謝嘉言馬上要趕上季一時,在旁邊半天不做聲的陸璟之籲了口氣,說:“好了,走吧。”
季一的“聰明毛”因此逃過一劫,得以幸免於難。
四個人到校門口時,許娓娓她們早已經來了,七個人按薑畫給的地址出發去酒店。
薑畫的生日宴辦在淮南路上的四季酒店。
簡彤從進了大堂開始就渾身不太得勁,胳膊都不知道要怎麽放比較好,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呢,就是貧民窟女孩第一次來這種星級的酒店,有點小緊張,還有點小膨脹!
可她的小緊張跟小膨脹,等到了樓上的意大利餐廳時,就秒變成了小驚詫跟小錯愕。
門口指引分明是薑畫的私人生日宴沒錯,但放眼看去,西裝革履,鬢影衣香,到處是成年男女在舉杯換盞,談笑寒暄,儼然一副以維係人脈利益置換為主要模式的商業氛圍宴會。
不止是她,其他幾個人也有點摸不清情況。
餘湘看了看,對陸璟之道:“給小薑打個電話吧。”
薑畫很快從裏麵跑了出來,起先是真的在跑,等到了餐廳內人潮密集的地方,立刻放慢步子,端肩直腰,臉上帶著八顆牙的標準微笑,一路八麵玲瓏,甜聲叫著叔叔阿姨地往門口走來。
她今天看起來格外淑女。
一襲米白色無袖針織連衣裙,長發披肩,臉上若有似無的裸妝淡淡,唇色軟粉溫柔清淺。
季一頓時又感覺看到了初戀,但這初戀必須得是個啞巴,一旦健全,開口就是,“你們再他大爺的不來,老娘就快要笑僵了。”
薑畫說話時臉上還帶著純純的笑,也不知道她怎麽練的,一句話說出來嘴型不變,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裏往外擠出來的,一邊擠還一邊對著往他們這頭看的叔叔阿姨點頭示意。
看上去活像個剛從精神病院裏跑出來的精神分裂。
眾人:“”
幾人跟著她走進餐廳裏麵辟出的包廂內。
薑畫終於啊地一聲抱住陸璟之整個人沒骨頭似的癱在了他身上掛著,有氣無力地,“累死了,真是神煩過生日,每年一到這天我爸媽就恨不得扒我層皮下去。”
陸璟之一直沒能習慣起來薑畫的親近,他試過很多次,有過自己該主動點的念頭,但等不到付諸行動,這念頭就一敗塗地。
終於明白做什麽努力都是徒勞,他不想再去試了。薑畫很好,他一直這麽覺得,到現在也覺得她很好,可再好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第一次遵從自己的內心不適應地掙了下,卻沒想到換來薑畫比以往哪一次都更用力地抱住了他。
薑畫側著頭,拿餘光覷著他的臉,看他冷淡無措,想掙紮卻又不得不考慮顧及她顏麵的樣子,眉梢一挑,得逞地笑了。
別以為她不知道他想幹嘛,想得美,要甩也是她甩他,能叫他先開這個口就有鬼了。所以現在便宜多占一會是一會,過了今天,這美色撩人的小哥哥就不是她的了,再想動手動腳可就不行了。
他們倆在這各揣各的小心思,其他人渾然不知,隻當他們倆又膩歪上了,簡彤還不理解,“為什麽呀小薑?你過生日,那不應該都是你來決定要請誰要怎麽過的嘛?為什麽來了這麽多叔叔阿姨輩的呀?”
“斂財唄。”薑畫直言不諱,“一年到頭能有幾次機會這麽名正言順?”
“你原來這麽慘的麽!”季一神樣的腦洞又開始大爆炸,“你是不是在家過得可身不由己了?就是那種行走坐臥都有人專門教那種?你爸媽是不是惦記著給你好好培養一波以後好嫁入頂級豪門?!”
他頭上那撮到現在也沒分好往哪頭撇的聰明毛隨著他的唾沫橫飛一下一哆嗦,謝嘉言真後悔沒把剪子帶出來,眼下越瞅他越心煩。
就在他準備動手直接去薅的時候,薑畫笑了,還有點納悶地道,“不啊,我在家過得好著呢啊,想坐坐想站站想上天也沒人管,豪門也沒必要,我家又不差,而且怎麽會慘呢?充其量也就是每年這一天累點。”
“但累點就累點吧。”她掀著眼皮向上作回憶狀,想了想,說:“我去年還是前年,好像收著的禮物裏有三亞還是哪的一套海景別墅來著,所以也不是不能忍啊,是吧?”
這一波滿分裝逼6的讓人沒話說,簡彤默默歎了口氣:真是貧窮限製了她的想象力。
“這還叫事嗎?想不累交給我啊,還不耽誤你斂財!你生日過陰曆陽曆?”許娓娓問。
“陰曆啊。”
“那我們陪你再過個陽曆的!我給你搞,保證你愉快!”
“這個可以!”薑畫聽了挺高興的,但又有點遺憾,“就是今年來不及了,我今年陽曆過去了,等明年吧!明年怎麽樣!說定了?”
“沒問題,現在就定!”許娓娓對這種本質上就是吃喝玩樂的事情尤其在行,說定就定都不帶打絆。
薑畫脆生地應了聲成,然後招呼他們落座,“好了好了,我等你們等餓了已經,快坐快吃!陪你們待一會兒我還得出去接著賣笑!”
八個人在長桌上坐下,餐廳為這場宴會改製成了半自助式,不時有侍應生舉著托盤送上剛出爐的精致菜式。
這環境本來讓人多少感覺有些拘謹,但薑畫在他們麵前也不裝相,連衣裙下又套了條運動褲方便大剌剌地動作。雖然不倫不類了點,但反正什麽規矩禮節都是做給外人看的,跟前都是自己人,當然怎麽舒服怎麽來。幾人裏雖然大多酒店來得少,但他們集體都食堂吃得多,眼下就全當食堂環境升級他們又拚了個桌。
這麽一想頓時感覺自在多了,但貧窮的胃並不是很能適應這樣的在精不在多,季一這種為中餐而生的火鍋boy刀叉用得手殘,沒一會就放棄了,轉而從桌子底下掏出個箱子,獻寶似的給薑畫送上自己的禮物。
“生日快樂啊小薑!”
知道要來這種酒店,他這個快遞標配盒子外麵還特意包了層禮物紙,否則生怕人家給他攔在門口開箱檢查一下,雖然他對自己有信心,但裏頭的東西打開拿出來還是有些難以啟齒的羞澀。
他一捧出這箱子來,桌上其他幾個人也跟著放下刀叉,全都等著看薑畫什麽反應。
倒是薑畫真的等他這禮物等了好幾天了,直接從座位上跳出來了,抓過窗下圈椅裏的小包,掏了串鑰匙出來,蹲在地上興致勃勃地去劃開。
噩夢般的曾經又一次重演。
薑畫從裏麵掏出“季一”來,拍勻填充物和皺褶,就地立起來,看了看,噗嗤一聲樂了,“誒喲可以啊!季一,這個真的帥!”
薑畫這反應著實叫人出乎意料,但她左瞧右瞧的,還翻過背麵去看,最後索性直接拆了塑料袋,把自己運動褲一脫,抱著人形抱枕往光線最好看的地方一站,再叫季一,“過來過來!咱'仨'合個影!”
季一簡直要痛哭流涕了,屁顛屁顛地跑過去,生平第一次,有人認真欣賞他的禮物!還合影!他決定了,“小薑你從今以後就是我唯一親生的好朋友了,他們全都是辣雞了,全部!everybody!”
薑畫高高興興地和抱枕拍了張照,還說也要抱回宿舍裏去。季一感動到不行,覺得不能辜負薑畫請客的一片心意,刀叉再難使,也要堅持不放棄地吃下去!
他回去接著吃了,其他幾個人也送上了給薑畫準備的禮物。
餘湘送了張薑畫最喜歡歌手的限量版簽名唱片,簡彤送了根親手編的珠珠手鏈,謝嘉言照舊是自己新搞出來的某個bug無限的實用小程序,許娓娓遞了張紙,上麵寫了她一個薑畫口水很久的遊戲賬號全部密保資料,這次甚至連寧洲都沒空手,拿出了套霍金三部曲。
薑畫可能真是的海景房之類的收多了,看著這堆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兒格外高興,放下這個又拿起那個,哪個都喜歡。
最後還剩下陸璟之。
所有人一起看著他。
薑畫把其餘人送的禮物好好收起來,也抬起頭來,眼睛一如既往地,看著他時亮晶晶,“你的呢璟璟!沒有給我準備禮物麽~”
陸璟之頓了頓,說:“有。”然後從口袋裏拿出個小盒子來給她。
這小盒子的包裝顏色就是獨樹一幟的品牌特色,叫人看一眼就知道是什麽。
薑畫打開,黑色的天鵝絨上,是根細細的白金鏈子,中間穿著隻花體“JH”的字母墜子。
是耳熟能詳的牌子但不是耳熟能詳的款式,這項鏈是特別定製的。
薑畫看著看著,梨渦慢慢淺了,有點感動欣慰,又覺得有點悲哀。感動的是自己眼光很好沒喜歡錯人,陸璟之除了不喜歡她,什麽缺點都沒得挑,甚至即便是不喜歡她,還站在她“男朋友”位置上的一天,就不吝為她去做自己能用心去做到的最好。悲哀的是,他這麽好,已經這麽用心了,可偏偏就是喜歡不上她。
努力這種態度放在某些事情上時根本一點也不好,比如他在努力試著喜歡她,比如她在努力試著讓他喜歡她。
這種本就不是要靠努力來成就的事情,也該適可而止了。
再繼續下去,她會越陷越深拔不出來,可他會一直都像現在這樣,麵麵俱到,無處可挑。
薑畫不知道到了那一天她會變成什麽樣子,或許會可憐卑微低聲下氣,要求著他回頭一顧。也或許不會。
但僅僅是一個或許,就讓她無法接受了,她絕不會允許自己成為那樣的人,世界那麽大,她相信自己有的是以後會遇上更好的,所以就到這裏,就到今天,讓他永遠都覺得她是金光閃閃的,閃到把他給甩了的那個薑畫。
但甩了他之前,她還要做一件事。
薑畫輕而易舉地把眼眶裏的酸澀逼回去,小盒子重新遞回他眼前,笑容又甜起來,“幫我戴上吧,好麽?”
陸璟之沒怎麽遲疑,嗯了聲,說好。
薑畫轉過去撩開頭發,把脖頸露出來給他,陸璟之拎出項鏈,從她肩前繞過去,在頸後扣上。
“好了——”
了字話音沒落,薑畫猝不及防地轉身,趁著他還沒往後退開,一下捧住他的臉對準嘴唇咬了上去。
對,咬!
薑畫早就氣的想咬他一口了,這他媽的混蛋缺德缺的要爆炸!對她好得要命就是不喜歡她,是不是人還!
那就讓她咬一口吧!咬完了就一刀兩斷讓他愛找誰找誰!
薑畫下嘴毫不留情,牙齒嵌進嘴唇的軟肉裏,她嚐到了血液的腥氣,一下放開他。
陸璟之嘴唇鮮血淋漓。
圍觀群眾目瞪口呆,然而本以為是愛多深咬多深的大型虐狗現場,卻沒想薑畫咂了咂嘴,隨手抹掉沾到唇上的血跡,說:“陸璟之,咱倆分手了,我不要你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