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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梔一覺從天快亮睡到天快黑。

    睜眼時，窗外陰蒙蒙的，看不出來明顯的時間界限，她擁著被子翻個滾，臉埋在枕頭裏醒了會兒盹，抓過枕邊的手機看，才發現已經快七點了。

    手機上一長串的未讀消息，一下滑不到底，沈梔眯著眼睛逐個點開看。

    橙子發了三四條問她醒了沒有叫她出去逛街，其餘也全是這兩天一起去酒吧玩的女生，亂七八糟地加了微信，名字和臉還沒對全，就賣萌加表情梔梔寶貝親愛的喊開了。

    沈梔隨手回了幾條，到橙子時，問了句在哪。

    發完把手機隨手丟開，準備起來，她沒喝酒，但晝夜顛倒的睡法讓她頭重腳輕，從床上下來時差點沒栽倒下去。

    她在床邊又坐了會，感覺麻木沉重的大腦好一點了，才打著哈欠慢慢起來。

    出門時天已經徹底暗下來。

    街頭燈火璀璨、車水馬龍。沈梔先是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了會，路過蛋糕店時，進去買了角芝士重乳酪蛋糕，她現在對自己有種自甘墮落式的放縱，邊吃邊逛，一口也沒剩下，全當晚飯解決了。

    吃完之後，她打車去找橙子。

    橙子正在青城市中心消費水準看齊寸土寸金地價的一片商業區裏，沈梔到的時候，她正在做頭發，深造過的海龜Eric老師和當初給許娓娓染了金毛自學成才的熱情Kevin完全不一樣，仿佛做頭發已經消耗盡了他人生的全部力量，對待客人像嚴冬一樣寒冷，愛答不理的，除了紆尊降貴地動了兩下剪子，剩下洗染燙吹全都由徒子徒孫搭手。

    反正沈梔是沒看出來Eric老師和他徒弟們神奇的地方，她看橙子除了頭發換了個顏色，跟之前也沒什麽區別。

    但橙子倒是挺滿意，對著鏡子看來看去，掏錢掏得很痛快，還大方問沈梔，“你不打算燙一下或者染個色嗎？我請你啊！”

    沈梔說不了，“我有點自來卷，燙不成樣子，染也是無底洞，發根總得長新的，總要補色。”

    “那就補唄！都什麽年代了你這思想怎麽跟我奶奶似的，怕補色麻煩。不對！我奶奶都知道為了好看該染就得染！”橙子有時候真覺得沈梔身體裏住了個快腐朽的魂，她們今天琢磨捯飭這明天研究折騰那的，校服都想穿出花來，沈梔就對什麽都不太有興趣的樣子，但在夜店裏偏還挺能玩的，叫人搞不懂。她繼續攛掇她，“染吧染吧，黑色顯得人多呆板，又呆又木的，襯得臉色也不好看！”

    “”

    橙子使勁安利，說得沈梔真的朝著鏡子裏看了看，連續熬夜之下，她臉色蒼白得厲害，呆不呆木不木說不好，但黑發一襯，的確更顯病態。

    那就染吧。

    沈梔選了板栗棕，這顏色沒光線時不很明顯，光一打，發絲根根分明，泛出種溫柔飽滿的金褐色。

    她頭發的長度在這地方染一次價格相當不菲，付賬時，沈梔自己刷了卡，沒叫橙子請她。

    給自己花錢跟請別人不一樣，橙子看賬單時其實心裏也有點含糊，給自己花更多她也舍得，請人的話，真要讓她出這份錢，她就有點肉疼。

    所以沈梔執意自己花錢，她樂得正好，裝模作樣地堅持了一下，也就順著台階下了。但請客的心意還是得表出去，她挎著沈梔往外麵另一個門店方向走，說：“那我請你做指甲吧，蘇蘇她們早過去了，這你就別說不了啊！”

    沈梔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甲，養了有段時間沒剪過了，長得有點長，型也有點歪了，是得修一下。

    她說：“行吧。”然後問：“但不是還有一周才期末考放假麽，現在就染頭發做指甲，咱們下個禮拜怎麽過，不會被查麽？”

    “就正常過唄。”橙子無所謂道：“你沒經驗，不知道，其實隻要躲著點就好了，就算真被查著了也沒關係啊，我們之前也有被逮過，撐一撐拖一拖就過去了。大期末的，守民盯A班那群都盯不過來了，哪有功夫玩命和咱們較那個勁呢！”

    這麽想也是，沈梔嗯了聲，和她一起過去。門一推一進，裏麵幾個女生回過頭來，服帖的底妝在明亮的燈光之下，細膩得連毛孔都看不見，笑容和臉上的妝容一樣精致無暇。

    “梔梔、橙子！”

    “你倆可來了！正好一起做，完事趁著早再去逛逛街吧？這個點就去玩，也太早了點啊。”

    “對的嘛，我剛巧還看中條裙子，就是背後開得太低了點，可是又真的很好看，你們一會陪我去看看，再幫我拿下主意好啦。”

    “可以啊。”橙子怎麽著都行，問沈梔：“梔梔你覺得呢？”

    沈梔已經被招呼著坐下了，店裏小妹一眼瞅出來這幫小姑娘手鬆的很，盡揀著貴的款式極力推薦，沈梔一耳朵聽著她天花亂墜地推銷，一耳朵聽著橙子問，感覺無可無不可，她漫不經心地道：“我都行，你們隨意。”

    反正夜晚才剛開始，還有的是時間揮霍浪費。

    從薑畫的生日宴上出來，回到學校時還不算太晚。

    圖書館關閉時間照例為考試後延，幾個人回宿舍拿了複習材料又過去繼續泡著。

    但書都已經在這看了一天了，又來一遍複習也不是重點，幾個人假模假式地翻了會兒卷子，就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陸璟之。

    陸璟之從學期初開始看的已經看完了，這會又換了本新的從頭翻，翻沒兩頁，一瞥眼，滿桌的人都在盯著他看。

    他沉默了兩秒，裝沒看見，低回頭接著去翻。

    但往前倒退幾個小時前，大家還小心翼翼地左右隱瞞，現在一切都大白於天下了，此時有卦不八一下，更待何時！有些過這村就沒這店的事，不把握一下，就隻能擎等著後悔了。

    所以幾個人誰也沒理會他的“沒看見”，除了寧洲為他保留了一點尊嚴，跟著盯了一下就算了，其他六雙眼睛炯炯有神，像要把人燒穿，絲毫不在意他的冷淡。

    放在平時，就算再多六雙眼睛盯著他看，陸璟之也無所謂，他不想理會的時候，多少人都沒用。但今天不知道怎麽了，被盯了沒兩分鍾，他就心浮意亂，眼神落在書頁上又凝了一會兒，還是抬起頭來，沉著臉在桌上掃了一圈。

    他這麽張高高在上傲然驕矜的臉，原先這樣刻意沉著，確實威懾力十足讓人不敢逼視。但今天不一樣，嘴角醒目的傷口為他冷漠的五官平添喜感，再加上認識不是一兩天，都知道他麵冷心軟，這副裝腔作勢嚇唬人的樣子，誰也沒有在怕他。

    陸璟之突然覺得，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之後，他作為班長的最後一絲威嚴也崩壞了。

    算了，嚇不住就嚇不住吧，他躲，躲總行了麽。他合上書，一句話也不說，站起來轉身就走，但走出去沒兩步，就讓季一和謝嘉言倆人給拖回來了。

    軟萌如簡彤都兩眼冒賊光，“嘿嘿，班長你今天走不了哦。”

    陸璟之：“”

    被強摁回椅子上坐下，陸璟之破罐破摔，也沒了脾氣，淡聲道：“想問什麽。”

    他也不保證一定答。

    “我先來我先來！”季一舉手舉高高，他從剛才就惦記著問了，浮想聯翩興奮半天，“小薑說帶‘初’字的第一次，都是指初什麽啊？！”

    陸璟之忍耐地閉了閉眼，“沒你想的那個。”

    “什麽意思？”季一義正言辭又浮誇地裝傻，“你說什麽呢陸兒，我想什麽了我？！”

    “行了問完快滾！誰管你一腦袋的豆腐渣！”謝嘉言一把撥開他，事已至此，他也有疑問，但他的疑問很正經，想想還遲疑了下措辭，才道：“我知道我這麽說不應該，但我就是不懂，小薑比沈梔差在哪了啊？”

    謝嘉言說這話時表情是真的很納悶，以他的思維模式來講，假如把沈梔和薑畫列出一個參數對照來，除了看臉兩個人不相上下，其他方麵，沈梔根本沒有任何優勢可言，薑畫完勝啊！

    這問題陸璟之沒回答。

    但他這段時間想過很多次，思來想去，大概也隻有薑畫太聰明了，而他想要扶貧，扶智商上的貧，這一個理由說法。

    他沒說話，謝嘉言很識趣地就不再問了，學簡彤做捧臉狀，回去一旁邊思考邊等著聽別人再問。

    輪到許娓娓了，她沒那麽多奇奇怪怪的意象問題，關心的內容很直接，隻想知道他會做什麽，直來直去道：“你會去追阿梔麽？”

    追？

    陸璟之被這個字問得怔了下，但隻一秒，他就說：“不會。”

    他是很喜歡她，但永遠也不會去追她。

    他說得過分幹淨利落，桌上的人乍然反應不過來，等到聽清楚了，迷茫之餘又有點意興闌珊，許娓娓還想再問些什麽，寧洲輕輕朝她搖了下頭，於是誰也沒再說話了，問題也沒人再問了，問再多的東西好像也沒太大的意義，今天這麽想的，明天未必還會這樣，以後的事，甚至明天的事，誰也說不出來。

    不管能看不看再得進去，幾個人都重新低下頭去對著麵前的材料繼續複習了，又過了一會，圖書館陸續開始有人離開，餘湘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還有二十分鍾閉館，她把手機要放回去，摁下鎖屏放進口袋前，萬年沒聲響的校群班群學生會群，所有以校級為單位的多人群組，莫名其妙，一下子都開始往外炸消息。

    餘湘差點以為自己手機出了什麽毛病。

    隨手戳開最上麵的一個看，她眼前一花，有圖片飛快地滑上去，聊天記錄刷得太快。餘湘沒看清楚，但一閃而過的照片分明眼熟，她打開聊天記錄一掠到頂，照片點開一看，眼皮就開始狂跳。

    她抽了口氣，把手機捏攥在手裏，對桌上幾個人冷靜道：“麻煩大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