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沈梔提供的郭銘的銀行賬戶已經注銷了。

    沈梔覺得這不意外，在她當初回沈家撬了保險櫃發現那些轉賬憑證記錄之後，孫楚應該就立刻著手銷毀的銷毀、轉移的轉移，就算她當時承諾了絕對不會往外講也絕對不會讓沈振安知道，以孫楚謹慎小心，換輛車都要拐幾道彎製造車禍假象的性格，絕對不會信以為真覺得就此高枕無憂了。

    眼下都過去大半年不止，孫楚就算動作再慢，該做的也都做完了。

    不過注銷了也沒關係，記錄還在，知情人還在，何菘藍這段時間沒白跑，整件事裏裏外外查透了十之八九，否則也不會連沈軒的身世都摸清楚。

    “郭銘和郭皓兩人是兄弟，但中間隔了好幾茬，往上且得倒個幾輩才能牽上點血緣關係，與其說是親戚，不如說是同鄉，老家是一處的，當年又同在青城，有了來往之後關係一來二去就攀上了，起初倆人都挺苦時也互相幫襯，後來郭皓進了你爸公司做財務，混起樣來了，和郭銘差距就拉開了，也不稱兄道弟了，郭銘後來最多算是郭皓手下一個辦事跑腿的親信。”

    “郭皓對他這難時兄弟不好不壞，給他支遠遠的，放到帝都去了，還掏錢給他在那開了個超市，大富大貴不行，但衣食有保障，吃喝不愁，郭銘名義上就是個超市小老板，看上去跟郭皓八竿子打不著，也就是因為八竿子打不著，郭皓拿他的身份開了好幾個銀行戶頭走賬，你看見的那一千萬隻是其中之一，你沒看見的，還有這個數。”

    何菘藍拿手比了下，沈梔不大在意這些，沈振安的錢她一分都沒打算要，孫楚就是把他掏空了去貼別人，她也管不著，她捋了捋個中關係，郭銘替郭皓走賬，也就是說，孫楚的錢名義上是給了郭銘，實際上最後流向都是郭皓那裏，所以說，“沈軒其實是郭皓的孩子？”

    “對。”何菘藍說，“但這件事查到其實純屬意外。”

    “郭皓那邊很久沒進展，你那天給我提供了郭銘這個人，你舅舅他們從他著手深入去查時，發現這人賬戶已經全部清空，名下的車產房產全變賣了，包括那間超市也都轉讓出去了，人也不再帝都了，去了哪不知道，就像蒸發了一樣，能查到的東西很有限。”

    “但咱們運氣不錯，郭銘這人好女人，手裏有點小錢也粘不住手，這些年有好幾個姘，其中有個跟他時間最長的讓你舅找到了，她吐露了不少郭銘跟郭皓之間的事。”

    “他們倆關係並不怎麽好，郭銘憤世嫉俗，總抱怨明明自己本事不比郭皓差，但命就是沒他好，抱怨完了又嫌郭皓虧待他，倆人三不五時就要因為錢的事吵一架，但據那姘說，郭皓身邊沒幾個信得住的人，郭銘小毛病一堆，貪也是貪，但對他忠心耿耿，隻要錢到位，話少嘴嚴，什麽秘密也不會往外說。”

    “有段時間郭銘迷上打牌，跟人湊局一夜幾萬幾萬的玩，超市收入哪供的起他這麽造，他又問郭皓要錢，郭皓不給，倆人在電話裏吵得很厲害，當時郭銘喝多了，上頭時嘴瓢，沒把住，說了句‘你別他媽以為老子不知道你跟姓孫的那娘們有一腿’，那姘當時正好在，怕惹禍上身，裝睡著什麽都沒聽見，事後郭銘或明或暗地追問她好幾次，她都一口咬死說不知道。”

    “也就是現在，郭銘不在帝都了，據說是去年底的時候走的，郭皓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改個名字換個地方生活，你舅托人查了下身份信息，他現在叫郭輝，最近一次從車票購買記錄上看，兩個月之前去了南邊，到了那邊再怎麽輾轉，就不是很清楚了。”

    沈梔回憶下時間，果真差不多是從她回沈家撬了保險櫃之後，孫楚沒坐以待斃，緊跟著就和郭皓私下合計用最快的速度解決打發走了郭銘這個知情最多的人。

    但百密一疏，沒想到郭銘的姘頭無意知道了他們兩個“有一腿”的關係，郭銘就算真的心存懷疑怕姘知道了什麽，也不會主動和郭皓坦白斷自己財路，正好趁這次機會直接拿錢走人，省得再待下去事情敗露，吞下去的錢說不定還要再吐出來

    她想的正認真，半天沒吱聲陸璟之突然對何菘藍道：“那女人可靠麽，她能和咱們說這些，有沒有可能，回過頭去跟那邊也能賣咱們去找過她的消息。”

    何菘藍立刻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陸璟之是指郭銘的姘頭會不會一頭收錢賣他們消息，一頭轉過臉去又去討郭皓的好，把他們來找她探聽的事做籌碼，再去找郭皓換筆錢來。

    她說不會，“那女人現在‘上岸’了，好不容易找了個老實人接盤，肚子都四五個月大了，我們買消息時醜話也說在前頭了，想有好日子過，想她孩子能順順當當地生下來，就挑準了一邊站，牆頭草沒好下場，她也不蠢，能懂什麽意思。”

    陸璟之略一點頭，不說話了。

    沈梔也想明白了，但還剩最後一個疑問沒解開，“可隻憑‘有一腿’，是怎麽發現沈軒其實是孫楚和郭皓的兒子的？”

    “從郭銘的姘頭那兒得來消息之後，我們起底了下孫楚和郭皓的過去，發現他們倆‘有一腿’也不是近幾年的事，早在十多年以前，孫楚還沒釣上你爸時，和郭皓正經在一起過。”

    “但出於各種原因，兩人沒在一起多久就分手了，這種隻有本人能說清的過程不好查，但是有知情身邊人猜測是因為孫楚家庭原因，父不詳，同母親哥是個混混，她媽又是周旋在各色男人之間來錢給他們兄妹倆拉扯大的，這種家庭郭皓家肯定接受不了。”

    “雖然郭皓家普通，但至少正經，絕對不允許孫楚這樣的人進家門，也有說郭皓大學同學說他自己也不是特別看得上孫楚，孫楚沒上過大學，但郭皓覺得自己畢了業前途無量，有的是好選擇，沒必要非在一棵樹上吊死，還不是好樹，總之眾說紛紜。”

    “倆人分手之後孫楚就開始走她媽的老路，幾年之間換過好幾個男人，一直換到你爸，釣穩了懷上沈瑤時，郭皓又出現了，這些年混的不行，跟自己想象中差很遠，孫楚對他或許也舊情難舍，倆人就又湊到一起去了，她為了郭皓據說費了不少勁，才終於給他送到你爸身邊管錢。”

    “這麽些年，這倆人一裏一外把你爸的錢盯得很死，從中間撈了多少，剛你也知道了，至於沈軒的事——”

    何菘藍說了半天，口幹舌燥，喝了杯水潤嗓子，才繼續道：“本來查到這份上時我和你大舅都覺得差不多了，但你小舅還是覺得有問題，你不是跟我說，你當時在保險箱裏，還發現了一份你和你爸的親子鑒定書麽？你後來還和轉賬記錄一起發給我了。”

    沈梔嗯了聲。

    “你小舅覺得那份親子鑒定的時間很蹊蹺，你對那份鑒定書上的日期還有印象沒。”何菘藍問。

    沈梔有點茫然地搖了搖頭，她對那鑒定書印象不深，當時拍下來都是順手，夾在轉賬記錄裏一起發過去也是何菘藍說有多少發多少，她沒想到那上麵會存在什麽關鍵點。

    她不記得，但陸璟之對沈梔給他看過的東西全有印象，他說：“12月3號，算上今年，應該是七年前的12月3號。”

    何菘藍點頭說對，“你好好回憶下這個時間，想想當時沈家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

    電光火石間，沈梔腦袋忽然閃過道光線，像是種要串起這些關聯的關鍵，她重又回想了遍，喃喃幾句，那個時候她媽媽剛過世不久，沈振安把孫楚接進了家門，那時候沈瑤和她一邊大，沈軒沈軒才出生不久，應該剛過了滿月？

    她知道了！

    “我的那份親子堅定是掩飾？”沈梔說：“孫楚當時真正想要去鑒定的，其實是沈軒和沈振安的親子關係？”

    “不錯啊，很有長進麽，和璟之在一塊待久了，腦袋也被影響得聰明了不少。”何菘藍笑了聲，說：“你小舅覺得那份鑒定的時間很有問題，沈振安懷疑你不是他的女兒，何必都等你長到十歲了再懷疑，那時候去鑒定，從什麽角度上來想都說不通，除非是孫楚攛掇的，但是她攛掇的時間也很巧，剛進沈家門，就迫不及待地想把原配的女兒擠出去，你說她連十年都忍得了，這份忍功，至於一進門位子還沒做穩當了就急吼吼地想折騰你麽？”

    “事出反常，你小舅讓人去出具那份鑒定書的機構查了查檔，那年孫楚帶了四份樣本，你的、沈振安的、沈軒的、郭皓的。”

    “結果你也能想到了，你和你爸親子關係確認無誤的那份讓孫楚拿回去交差了，至於你爸和沈軒的，沈軒和郭皓的，那兩份去了哪怎麽銷毀的，誰知道。”

    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牽涉其中的幾個人錯綜複雜的關係說到這差不多都已經理清了，但孫楚留下的心理陰影麵積太大，沈梔上輩子在精神上被她折磨了好幾年，不敢隨便看輕她，羊水提取就能鑒定親子關係，孫楚怎麽會等孩子生下來再去檢測，冒這麽大的險，顯然很不符合她的性格。

    何菘藍聽完她的疑問，先感慨，“小梔梔，你可真是長進不小，這都能想到了。”

    然後才道：“我們當時也有這疑問，順藤摸瓜找到她生產時的醫院查了她的病曆，孫楚在釣上你爸之前已經流過幾個孩子了，懷沈瑤時都很危險，再打就懷不上了，到沈軒時更是意外，懷了不久據說你奶奶就知道了，查出來是男孩更是回回陪做產檢，她沒機會去做鑒定，也心存僥幸，想著萬一生下來是沈振安的，那她母憑子貴，下半輩子什麽都不用愁了。”

    “畢竟她生不出來給不了沈家留後，你奶奶就能攛掇你爸再換個女人生，那她拖著沈瑤一個女兒，往後能從你爸手裏撈著多少東西，日子怎麽過？”

    “算盤打得挺好，就是沒想到孽造多了報應來了，孩子還真不是沈振安的。”

    “這些年不就聯合郭皓在給自己鋪後路了，就是想著萬一沈軒越來越大，像她還好，萬一越長越像郭皓了，到時被發現了也好卷錢跑路。”

    沈梔這下沒疑惑了，但這些事她上輩子完完全全，一星半點都沒了解過，一下子接收來了這麽多衝擊性十足的消息，她得需要時間緩緩，“我明白了，給我點時間，讓我重新打算一下，想想該怎麽辦。”

    何菘藍意見跟她不謀而合，“正好，你舅舅那邊最近查這些事查得太密切，雖然已經盡可能的隱蔽了，但動靜總歸有點大，再想有什麽動作，也得緩些日子再說，時間足夠你慢慢想，哦，對了，前幾天我收到你們學校發來的消息，說快軍訓了，還和學分掛鉤的是吧？你先準備這事吧，別的都回頭再說，你外公九月底過壽，那會兒你兩個舅舅都會回來，你也跟他們見一麵，到時候你怎麽想的，有什麽情況，咱們再研究。”（m.101novel.com）